这般惊马的巨力之下,这少女竟稳如泰山,眼看着这惊马伏在了地上,这才面上生出了淡淡的冰冷之色,一双如利箭般的眼睛向着那倒在一旁,隐隐出来了柔弱哭声的车中看去。
等了片刻,那车中哭声不停,却不曾有人出来,这少女面上生出鄙夷,大步上前,踏在车上,一手成拳向着下方用力地砸去。
宋衍就见那车剧烈地震颤,木头碎屑到处在飞,那少女不知挥出了几拳,浑身气势其实竟是叫人惊心动魄。
数拳之后,那马车彻底碎开,露出了其中一对儿正互相抱住,瑟瑟发抖的青年男女。
宋衍见身旁的银甲少女们都骂了一声往楼下跑,顿了顿,正要跟着下去,却见一旁的雅间里头,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一双清澈妩媚的眼睛对上了宋衍眯起的眼睛,那小脑袋抖了抖,讪笑着要缩回去。
宋衍上前几步,一把提住了这个一脸大事不妙的妹妹,声音十分平静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唐国公府今日不是被满门抄斩么,我跟着四公主过来瞧瞧热闹。”夷安赔笑,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八卦了。
“胡说八道!”一个女孩儿,瞧满门抄斩的热闹,这叫人听见,岂不是嫁不出去的节奏?!然而想到这妹妹确实还有个愿意接收的,宋衍放心了,这才不动声色地问道,“热闹么?”
“凌迟那会儿,挺热闹的。”夷安咳了一声,有点儿可怜地说道。
妹妹缩在手上跟小猫仔儿一样可怜,宋衍叹了一口气,心软了,什么都不想说,轻声说道,“回家再说。”在外头,这话题凶残了点儿。不过既然妹妹本性如此,暴露什么的,还是在家里头吧。
凶残着凶残着,也就习惯了。
宋三爷木然地想。
“这下头怎么了?”夷安听见下头都传来惊叫了,不由好奇地问道。
她见宋衍也不动声色地往下看,不由疑惑了些,却见下头,一个美丽得近乎凌厉的少女,正上前轻而易举地将那车中的一对儿看起来好生可怜的男女提了出来,丢在地上,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武夷,武夷……”那青年顿时就撇下了怀里的女子,浑身颤抖地在这少女冷淡的目光里爬到了她的面前,想要来抱她的腿,却被一脚踢开,这才伏在地上提泪横流地叫道,“是我错了!我,我叫人迷惑,我对不住你!你……”
“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名武夷郡君的少女退后了一步,挑眉淡淡地说道,“你怕我,自然更喜欢柔弱的女子。”
“不,不是……”
“你家来我家王府定亲的时候,就该知道我的名声,”武夷郡君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冷漠得近乎无情,淡淡地说道,“性情不好,孤僻,眼睛里不揉沙子。你也该知道,我定过三次亲,却为什么最后嫁不出去,与你定亲。”见这青年浑身哆嗦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用惊慌的眼睛看着她手边的长刀,仿佛很担心自己一刀将他斩了,武夷郡君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废物!凭你,也配污了我的战刀?!”
“滚吧!”见这青年惊骇,她只沉声道,“我从前就说过,我的夫君,不能三心二意!既然你做不到,就此一拍两散。定亲之事,不必再提!”
“武夷……”
“看重了我家王府的权势,不得不来娶我这样的人,真是委屈你了。”武夷郡君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这青年,冷冷地说道,“我成全你了,回头寻你的真爱去吧!”
“郡君!”她的身后,却又有一名少女脸色有些吃惊地伸手,仿佛是要阻止她。
武夷郡君只抬手挡住她,看着那青年屁滚尿流地爬走了,再回头看看四周人看着自己畏惧的目光,微微闭眼,张开眼,却是一贯的凌厉。
“不必多说。”她转头轻声说道。
“这都第四次了。”这少女显然是她的心腹,看着她往前头摸着那趴在地上的马,目光比看着人温柔多了,不由叹气,与她低声说道,“郡君,再退亲,日后,王爷可要……”
她家王爷会上吊的。
“嫁人就是为了心中快活,畏惧我,只贪图我的权势,又算什么呢?”武夷郡君冷冷地说道,“旁人待我一心,我自然倾力相报。如今却遇上的是这种东西,竟叫我生出恶心来。”她沉声道,“女子的一生,为何要委曲求全?我偏不信这天下的男子,都只有这样的人!”她目光流转,低声说道,“哪怕日后,我已不能再往前线去,然而要嫁,也要嫁与我心意相通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呢?
那银甲少女看着面色凌厉的武夷郡君,却在心中叹气。
自家郡君惯是上阵杀敌的人,手都跟男子似的又粗糙又坚硬,军中都赞她是第二个烈王妃,可是烈王妃的如今,却叫她们跟着受不住。
不被夫君疼爱,孤单凄凉。
武夷郡君却不再多说,安抚了那已经无碍的马,这才起身,却见酒楼之下,正有一个绝色清媚的少女,跟在方才的少年之后走来,那少女仿佛远眺了那青年消失的方向,看着自己的目光不是惊恐畏惧,然而叫她看出了赞扬。
“这位是?”这与众不同的目光,就叫武夷郡君心中微微一动,收住脚生出了兴趣。
“我还是觉得,剁了那家伙更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