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柔看似也很厉害,却到底没有夷安的果断,实在叫人担心。
若是能嫁过去就分家,小两口关起门自己过日子,不去应付一家子人,就好了。
心中叹息了一声,大太太摸了摸夷柔的头发,到底掩住了心中的忧虑。
岳西伯夫人是极好的,然而岳西伯府五个儿子,这妯娌们之间,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清的呢?
看着如花似玉,明媚爽利的夷柔,大太太心里盘算着如何叫她嫁过去舒坦些,就听见一侧的闺女已经在与女婿温声道,“方才,你的刀砍到剑上,手疼不疼?”
那中年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卫,看似面容普通,然而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天庭饱满,显然功力有些火候,这样的人竟叫萧翎将重剑斩断,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力量,看了看萧翎的小身板儿,虽然知道这家伙看着纤弱其实很强悍,长安县主却还是问候了一声。
萧翎本能地想要摇头,说说从前战场上那些蛮夷都是拿着重锤跟自己厮杀的,然而见夷安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低头看了看怀里目光懵懂的七皇子,他想了想,缓缓点头道,“疼。”
方才,这肥皇子就是这么说,叫心上人揉揉来着。
“我瞧瞧?”想到萧翎毫不犹豫地就要去宰了薛珠儿,夷安心中一软,哪怕知道萧翎这话里头水分很大,却并不拆穿,和声说道。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飞快地伸到了她的面前。
夷安噎了噎,嘴角抽搐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问道,“很焦急?”
“嗯。”青年点点头。
七皇子咬着大拇指想了想,一只肥爪伸出,也放在了外甥女儿的面前,目光炯炯。
“方才,是叫驱虎吞狼么?”七皇子像模像样地问道。
“谁告诉就舅舅的?”夷安见他目光狡黠,不由掐了掐他肥嘟嘟的小脸蛋儿,很不客气地问道。
“跟着学,学学就知道啦。”七皇子觉得被外甥女掐的很舒服,就想从崇拜的大英雄的怀里爬出来往香香软软的怀里爬,爬到一半儿就被拎起来了,悬空张牙舞爪了一会儿,扭着小身子转头,皇子大人就见一张妍丽秀美的脸冷的能刮下冰霜来,沉默地看着自己。
换了个小孩儿,估计就得被吓哭。
不过七皇子显然神经很大条,坚定地认为听媳妇儿话的都是纸老虎,转头吧唧一口啃在萧翎的脸上,见他脸色冰冷,飞快地扑腾了几下,跳进了笑得要倒气儿的夷安的怀里,拱着小屁股得意地笑了几声,这才偷偷地在夷安的耳边小声说道,“天天看着母后看折子,舅舅都偷偷听着呢,听一点点儿,回去了,自己慢慢儿地想。”他仰着头小声说道,“黄河水患该如何行事,边疆不稳如何布防,平衡朝政……”
“舅舅连这个都知道?”长安县主震惊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好吧?
“不知道呀,只是慢慢地想,总能知道些道理。”七皇子小小的孩子坐在夷安的怀里,低着头戳自己肥嘟嘟的小肚子,小声说道,“快点儿长大,快点儿什么都知道,叫母后不要那样累。”他从记事起,就是看着薛皇后日日夜夜地在书房看着折子中长大的,孤单的身影,一盏清冷的烛火,后宫那样大,可是却叫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孤独。
母亲总是没有人陪伴。
父皇只知道怨恨与享乐,皇兄只知道防备与愤恨,可是他却看到了不同的母后的一面。
她在自己病的起不来床的时候,握着自己的手一守就是几天几夜,给了自己一个最安逸平安的世界。
他也想给自己的母亲一个这样的世界,叫她知道,她其实还有一个儿子,会扶着她往前走,为她分担,不叫她一个人苦苦支撑。
把大脑袋埋在了夷安的怀里,七皇子小声说道,“太子,皇兄,如今这样儿,也很好。”
他还是有些自私,只想着太子若是一直都这样,就不会与他抢母后了。
夷安心中轻叹,摸摸七皇子的头,却并没有苛责。
“日后舅舅想要学这些,就与姑祖母说,姑祖母想必愿意慢慢地与舅舅讲其中的道理。”夷安温声道。
“平日里,母后已经很累了。”七皇子扭着小身子说道,“所以,安姐儿以后,要好好儿地教我这些呀。”
夷安感动的脸顿时搁下来了,黑沉沉得能滴出墨水来。
合着她平日里不累闲得慌,随便儿使唤不心疼是吧?!
中了一箭的心真是好疼,长安县主恨不能拖过这肥皇子往死里打,然而想到这小家伙日后是自己靠山来着,忍住了,一脸憋屈地在母亲姐姐好笑的目光里艰难点头道,“舅舅这样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七皇子嘿嘿地笑起来,殷勤地抓了桌上宋家的点心送进了宋家小姐的嘴巴里去。
萧翎见夷安脸色木然地嚼着自己的蜜饯,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慢慢地低下了头去。
七皇子一出现,他媳妇儿是不是忘了什么?
“手疼。”沉默了一会儿,青年伸着手,对面前抬眼的少女无辜地说道。
这么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是方才喊打喊杀的那个王爷么?夷柔到底见识少,震惊了一下,觉得头晕晕的,捂着头往后头歇着去了。
这样的人才做了妹夫,压力真的很大。
她现在已经明白当日里自家兄长身处一堆鸭子里时那扭曲绝望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