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虹侧身躲了躲,一张脸已是涨得通红,偷眼瞄了瞄季重莲的脸色,见她并不说话,显然是对琉璃的话也有几分认同。
瑛虹心里不由一滞,难道自己这段日子的作为到底是引的夫人不快了?
瑛虹咬了咬唇,垂首道:“是婢子的错,还请夫人责罚!”
“去将碧元他们母子带进来吧!”
季重莲眸色渐淡,看了看纸上的墨迹缓缓搁下了笔,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绕过桌案向内室而去。
花厅里燃着清新淡雅的百合香,碧元有些忐忑不安地站着,一旁的小棍子早已是哭红了眼,只瘪着嘴委屈地不发一言。
厅里守着两个小丫环,看向碧元母子的目光已是极其不屑,林家人先是背主,之后更是做出暗害主子的事,林家人都还敢出来晃悠,也不怕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碧元紧紧地抿着唇,一手牵着小棍子,只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季重莲便带着琉璃与瑛虹到了,她穿了一件家常半旧的蜜合色通袖夹袄,一条浅杏色的挑线裙子,通身没有一件饰物,犹如洗尽铅华一般地淡然到了极致,却又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及优雅。
她的步伐刚刚跨进了门槛,碧元闻声而动,已是牵着小棍子猛地转身跪了下来,未语泪先流,只哽咽地长跪不起,“夫人,奴婢有罪,奴婢愧对夫人……”
季重莲摇了摇头,径直越过碧元母子坐到了主位上,左右看了一眼,琉璃立刻让那守着的两个小丫环退了出去,关了门守在厅外。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孩子还那么小,别跪凉着了!”
季重莲淡淡地开口,这一刻她心里的感觉也复杂极了,若是碧元没嫁给林家人,若是林家的人不那么贪婪,若是林梅没有起那坏心思,是不是一切会有所不同?
可这也仅仅是如果。
“夫人……”
碧元抬起了头来,季重莲这才看清她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青白憔悴,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不已,不由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呜呜……”
小棍子也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道:“夫人,大姑姑死了,祖母和祖父都死了,连爹爹也死了……”
小棍子口的中大姑姑自然就是林梅,小姑姑林桃倒是已经嫁作了梁家妇,如今就在城郊外的庄上,但林家的其他人……怎么会死了的?
不禁季重莲诧异,一旁的琉璃与瑛虹对视一眼也不敢置信的模样。
“林梅做出这等事情,林家人怎么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夫人不处置咱们,那是您宽厚仁德,可不能因为您的慈悲咱们就能当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碧元抹了一把眼泪,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淌下,很快便在她身前积了个小洼,“在奴婢离开时,相公与婆婆他们便服毒自尽了,奴婢放不下小棍子,又想着一定要来夫人跟前请罪,奴婢已经是林家的人了,自然与他们生死一处祸福相依,今儿个不管夫人原谅不原谅咱们,这个头奴婢是一定要代他们磕了的!”
说着碧元便猛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头上立时见了血,许是这样还不够,碧元又按着小棍子对着季重莲猛磕了几下,口中呜咽道:“林家人有罪,林家人该死!”
季重莲实在看不下去,忙挥手道:“还不上前拉开他们!”
琉璃与瑛虹应了一声,当先便奔过去架住了林桃,小棍子却已经被自己的母亲磕得晕了过去,抬起的额头红肿一片。
季重莲看了连连摇头,“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夫人,奴婢也不想的……”
碧元的泪水肆意奔流着,渐渐地模糊了她清瘦的脸。
琉璃与瑛虹看得有些不忍,纷纷撇过了头去,见碧元不再猛磕头,遂放开了架住她的手。
季重莲闭着眼长叹了一声,“既然林家人都不在了,那么如今你和小棍子也是自由身了,天高地大,你想走到哪里便走到哪里,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虽然季重莲很同情碧元母子,但留着碧元在身边是不可能的,小棍子是林家人,也许现在他还不知事,可将来呢,若是知道自己一家子是怎么死的,难保他心中不会有记恨!
而她,也再不会养虎成患!
碧元只是点头,却不说话,抹干了泪水的她神情有些木然,却本能地把晕了的小棍子紧紧抱在了怀中。
婆家的人都没了,她当时只想着要带小棍子上京城给夫人磕头,可今后怎么样,她全然没个打算,也许她心中已经有了个模糊的决定,但到底对孩子有几分不舍。
季重莲又问道:“林家人的尸首可好生收殓安葬了?”
碧元怔了怔,才点头道:“奴婢来之前已经安葬了他们,也给林桃捎了信去,让她有空的时候便来拜祭一番。”
季重莲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琉璃吩咐道:“去拿些外伤的药和棉纱布,再取三百两银子来。”
琉璃应声而去,片刻后回来又与瑛虹一道给碧元母子简单地处理了伤口,恰好小田大夫今天来给两个孩子例行问诊,季重莲又让她看了看小棍子,得知小棍子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那银子碧元说什么也没拿,只默默地抱着小棍子离开了将军府。
季重莲回到屋里左想右想总觉着哪里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