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铠甲的镶边还有旗帜,应该是正白旗下的鞑兵,是所谓的马甲精锐。”
“嗯,年长兄说对了。”
有这两人在城上,别人也算是长了不少的见识,从着装到旗帜,再到一些小细节,这两人虽然没去过辽东,但已经算是对东虏和北虏都十分了解了。
此时也是有不少人赶了过来,城中兵力有限,此处城门处遇险,但过来的只是一些布政司衙门和府衙的衙役和义勇社的民壮,一共加起来才不到五百人。
官员们飞速赶到,在城门里停下大轿后,就是下来不停声的叫人打锣射箭。[
听到这样的命令后,城头的人也多了,义勇大社的乡兵和莱州兵才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向着城外拼命的打锣射箭。
城头的箭绵软无力,准头奇差,第一轮箭雨下去还差点射中几个,不过那些蒙古兵一闪躲,很快也就避到箭雨外头去了。
那些脑后就一根细细小辫子的东虏则离的更远,看到城头射的箭雨一个人也没伤着,都是哈哈大笑,在马上笑的东倒西歪,不成模样。
一见如此,张德齐和李鑫只觉得脸上发烧,又看到城头的人越来越多,暂且可告无险,便是一起走下城去。
他们下城之后,彼此的家人都是围拢过来,两个当家娘子都是含着一泡眼泪,两家的老人也都是面色难看,张德齐的妻弟两口子更是十分害怕,不停的说当初不来济南便好了,已经是吓的六神无主。
兵凶战危,平时说的时候人多半没有什么概念,但当隔着一道城门外头已经开始激战和杀戮的时候,听到那些鞑子在啸叫狂呼的时候,人人才都知道害怕和紧张,就如刀放在地上时人不会害怕,而拿在杀人者的手中时,人人都会紧张和害怕一样的道理。
“唉,我们回去吧。”
李鑫十分沮丧,只觉得对不起家人和朋友,当下也是双目含泪,对着众人道:“有更新的消息,我会奉告的。”
“年长兄也不必如此,”见他神情,张德齐反安慰道:“一切都是命数,吾辈凡人,都只能任由老天安排,是吉是凶,也真说不准。”
“最悔我没有早点出城,若是早三天,怕也无今日之事。”
张德齐亦觉如此,但三天前也是有三天前的情形,当时情形还没有怎么紧张,人人都觉得清军未必赶至,也未必会来攻城,但此时人家悍然而至,就在城下不说,还杀伤了不少济南府城中的人,到了这时,大家才是觉得,此前的犹豫不决简直就是笑话,等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后悔,却也已经是晚了。
“只不知道,浮山援兵,是否能如期赶至。”
抱着万一的希望,张德齐喃喃而语,但话出口的时候,便是连他自己,也是觉得万分好笑。
到了过午时分,一切情形就都明了了。
切断德州和济南联系的是清军的一支偏师,人数在千余,都是一人数匹战马的精锐,这么一支兵放在德州和济南之间,明军不出动万人以上的兵力根本无用,老实说,德州城中的几万兵马加在一起,只要敢出城来,怕是千多精锐也能把这三万人左右的明军杀的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德州和济南联络断绝,而清军的主力还在源源不断的开过来,最多两三天功夫,便会到济南城下,等敌军主力一至,攻城之事就会提上日程,而以济南现在城防的德性,能不能守住哪怕一天,都是十分难讲的事了。
到了晚间,城中人心已经彻底崩坏,有十几处火起,都是乱兵和城中的乱民匪盗为祸,前一阵子就在闹,但听闻清兵前锋已经到城下之后,城中就是闹的更加的厉害了。
到了此时,城中已经一片绝望,人再也不相信德州兵能南下救援,但对张守仁的浮山营也不抱太大希望。这五千浮山兵是肯定赶不上到城中驻守,而以当时人的认识,守城还有机会,野战的话,几万人也未必是人家一两千人的对手,怕是浮山营听到清军已经到达城下的时候就会溃败而逃了。
现在人们真正能指挥的就是曹州总兵刘泽清的这一部兵马了。人数也在两万左右,但论起精锐程度要比丘磊和倪宠所部,还有颜齐祖的巡抚标营要超过十倍,毕竟刘泽清所部还经常打家劫舍,化装成响马,其部□□的亲兵和家丁有三四千人,这在当时也是一个超级大军头才能拥有的实力。[
总之,刘泽清善敛财,能驭下,当然,将略也是一团糟糕,为人更是一塌糊涂,他的部下根本就是有奶就是娘,完全没有人性,更谈不上军纪这两个字,但在这种时候,人们不幻想刘泽清所部来救,还能指望谁呢?
在崇祯十一年腊月二十七这一天,济南城的人们陷入了两面皆敌的尴尬之中,城外是一群兽兵在窥探,城中的守兵也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幻想中的救兵也不是善茬,思想起来,很多人都只有灰心绝望这一种感觉。
很多人都暗中准备了砒霜,绳索或是引火物等自杀用的物品,不少妇人把剪刀藏在身上,只等破城那天,看到敌兵进来,就会当即自杀。
城外那些妇人的遭遇之惨,城头上可是不少人瞧着了,当时男人被杀光,老人和孩子被杀光,那些妇人却被捆猪捆羊般的捆走了,那些头顶剃的光光只留一根或几根小辫子的鞑子,浑身是一股羊骚味,身上还遍布油脂,一想到被这群人掠去,那些妇人女子心中也唯有自杀这一个念头而已。
尚且不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