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买坛坛罐罐的事情,等陈氏晚上回来,兰娘便与她提了这件事情。陈氏一想,兰娘这也算是给家里以后做打算,也就没考虑什么便应了下来。
而且,这要想少花钱,还想买耐用的坛坛罐罐,便得大坪村洪家土窑出的了。这洪家土窑本不是烧坛罐的,而是以烧瓦为主,所以这土窑出来的坛罐外观上便显得有些笨拙,不美观。可到底是烧来农家人用的,讲究的就是耐用,在质量方面也算是上乘…
能不上乘?那土坯都不知道垒了多厚。
只是,大坪村…
兰娘皱了皱眉,前身兰娘的娘家好像就是大坪村的,如果要去大坪村买,岂不是要碰见那苏武那混帐东西了?
“不愿去大坪村那里,我们上集市去买也行的。”
陈氏本也不想去大坪村的,见兰娘犹豫,便立马开口说了这样的话。
兰娘却是道:“娘,我们还是去大坪村买吧,能节约一些钱…”
陈氏好像知道兰娘要说这话,听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愣愣的看了兰娘半响,良久才叹气点了点头。
俗话说,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哪里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呢?
事情决定下来,便准备抽第二天去大坪村一趟。
陈氏便又趁着月明星稀,去了牛栓群家里,想让牛栓群第二日赶牛车载她们一趟。这么远的路,去可以走路,回来带了坛罐却是不行的,只有借牛车使使了。
翌日,出发的时候,已是午时初了。
牛栓群赶着牛车,致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地里的事情忙,这会儿才能抽出身来。”
都是庄稼人,便舍不得放开地里的那点活。
陈氏道:“我也是忙了一早上…不好意思的该是我们,又麻烦你。”
兰娘带了草帽,帽沿两边各垂下一根布条来,她灵活的打了一个结,把帽子戴的周正了,才道:“我们隔三差五的麻烦牛老哥,说起来,确实是不好意思。”
私下,她和陈氏商量了一下,掏钱给牛栓群,肯定是不会收,便决定今日回来,两人去山坡大大的割上两竹篓的青草…也聊表谢意。
阳光炙热,即使没走路,没一会儿,也是汗流浃背。中途,牛车还停下来歇了一阵,等得水牛饮足了水,才有重新上路。
赶到大坪村的洪家土窑时,已是午时四刻了,烈日正毒呢。
大坪村房屋零零散散,三两栋坐落一起,倒不似庄子村那样集中。而洪家土窑就挖在一条溪沟上面,地处山坳。离得最近的人家,也要走上两盏茶的时间。
他们过来时,守着土窑的,是个上了年龄,穿了粗布衫,头发银丝掺杂的老者——应该就是洪窑瓷了。名字取得好听,只可惜,这窑子是没有出过瓷器的。
大家也叫他洪老头。
兰娘几人才刚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洪老头已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兰娘。
“咦!这不是苏家的兰丫头嘛!打从你嫁人,老伯也是好久都没见过你,今日怎么会过来的?”
兰娘赶忙应了一声,“洪伯,我过来买坛罐呢。”
洪老头不接话茬,又问:“可回家去看了?”兰娘刚摇头,就见洪老头一字眉皱紧了,不喜道:“怎么,被你娘赶出苏家,现在路过门前,也不去看看她了?”
兰娘被于氏一气之下赶出苏家的事情,在大坪村也是人人皆知的。
“兰丫头,你家娘也是为你好呢,你可不要真的让她老人家寒了心。”洪老头说起苏家的事来,唏嘘不已。
兰娘张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
陈氏道:“回去看看吧,反正还要挑选一会儿,在这边等你就是。”语气怅然。她没女儿,可同样是做母亲,又怎么会不明白亲家的心思呢。也正是如此,她才会陪着兰娘来大坪村的。
洪老头见兰娘还愣在那里,便又道:“你家那大哥,也有些日子没在家了…”
兰娘根本不知道娘家的房子具体位置在哪里…只是等得她才在村子里露了面,就有人过来打招呼说话…在村民不经意间,倒是让她找到了娘家房屋的具体的位置。
只是当她站在院子外面时,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娘家的这状况——两间茅草屋摇摇欲坠,连大门都只是用木板放在那里,更别说一把锁了。她眼里闪过的,不仅仅是震惊、错愕,还有的,是一些道不出说不明的感觉。
她的步子迟迟迈不开。
茅草屋里,出来一道佝偻的身影,步履蹒跚,形容枯槁。也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怎么变化那么大。
她喉咙里肯定卡了什么东西,咽得有些难受,连眼泪都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娘…”兰娘诺诺的喊了一声。
于氏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昏花的老眼眯成一条缝,那道缝隙里…于氏赶忙低下头,手里拿着笤帚,又慢慢地转了身。人老了,耳朵背了眼睛花了,真的不中用了。
“娘。”
兰娘疾步过来,步履生风。
分明不是以前的兰娘,分明没有这世的记忆,可胸腔里依旧有疼痛溢出来。
“不要乱叫!这里可没你的…娘。”于氏脚步停下,背对着兰娘站着,垂下的目光愣愣的看着地上,“你快些走吧,打那日过后,我苏家就没你这个女儿了。”
本来说的那么决绝,可不过一瞬间,语气就缓和了下来。
“娘,您这是…”
“也莫怪我丑话没有说在前面…你们那大哥是什么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