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叫我?”
兰娘转过身,看见一辆马车停在正路中央,男子坐在车板上一手执着鞭子一手扯着缰绳,双目遥遥望过来,瞳仁幽黑深邃。在村子里,还是第一次见马车呢。她虽不认识眼前的人,但见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想来是熟识的。
“可是有什么事?”她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
男子目光静静地看着兰娘。
良久。良久。
兰娘微微蹙眉。男子的装扮虽简约朴素,但见他沉稳模样,行事不该这么荒唐。既然识得她,便知道她是寡妇,有诸多避讳,又怎能这样直愣愣的盯着她看!方才扬起的笑意渐渐地沉了下来,面色显得有些严肃。
她还待开口说话,却听见身后有人打招呼。
“兰娘,与谁说话呢?还不快些过去,等会儿洗衣裳都没地儿了。”
况娘子方才站到池塘边便见兰娘站在那里与人说话,隔得远了,便也瞧不清楚那人是谁。她端着木盆边走边说的站到了兰娘身旁,笑着说了两句话,便转头看了过去。也不过刹那间——
“啊!鬼!”
况娘子尖声喊了出来。
兰娘见此,忙腾出一只拉着况娘子,“大白天的,好好地人坐在那里,怎么会是鬼?”
况娘子连忙收回目光,有些急促的握紧兰娘的手,声音颤颤道:“你…兰娘…难道你没觉得…他与你那去了的丈夫李铁森长得很像吗?”
手被况娘子握得有些疼,却也不及她嘴里的那句话令兰娘惊愣。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把目光从新挪到那男子身上。还真别说,仔细一瞧,石头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他!想及此,兰娘心神猛怔,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男子跳下马车,微微一笑,“况大姐,是我铁森呢。”他说话时,那双吸人的眼睛仍旧盯着兰娘看。
况娘子扔有些怯意,不确定的道:“真是铁森?你没死?”她觉得,兰娘这会儿的手劲儿比她的还大了,捏得她有些疼。
铁森点点头,“没死,这不是大活人站在这里吗?怎么会死了呢?”他从兰娘的眼里看见了各种情绪,却偏偏没有见其中有一丝欣喜。心,蓦地像是抛入水面的一块石头,只在水面漾起一点水花,便沉入水底。
一去经年,物是人非。
就连这庄子村都变了…
……
兰娘傻愣愣的坐在凳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李铁森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陈氏失而复得,早已激动地痛哭流涕,连忙伸手扶他起来,左右仔细打量,看了良久,摸着李铁森的脸颊,缓缓道:“三儿瘦了。”
她像是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切。
没有激动,有的只剩下不知所措。死去的丈夫突然冒出来,她先前连一点点准备都没有。这一刻,她却只有木然的接受这一切?
小石头依偎在兰娘的膝盖上,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仰起头,清澈透亮的目光,惹得她心中一软,听他柔声道:“娘,他真的是爹吗?”
兰娘轻轻地揉了揉小石头的头发。那边,陈氏已让铁森站了起来,冲着小石头道:“石头,快过来见你爹。”兰娘抬起头看着那站在足足有一米八的男子,目光刹那对视,兰娘连忙收回目光,轻轻推了推小石头。
铁森见那眉宇间有些像他的小人儿迈着小步走了过来,他立在那里,竟有一丝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样小的人儿。从没曾想过,离开这么多年后再回来,他竟是当爹的人了。
眼前浮现出兰娘躲开目光的样子…
“爹…”
小石头叫出声。这个词,他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叫过多少次。可当他站在面前那么高,高的像一座山的男人时。他却是迟迟才喊出了声。
快六岁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叫出了这个词。
不太迟,却也不早了。
铁森身子猛地一震,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小不点,小不点似乎对他还有些抗拒呢。心里种种感觉,他辨不清,可唯一能够辨清的,便是心里的那丝喜悦。
当爹,感觉不坏呢。
铁森笑笑,思索着怎样与小不点说第一句话,“在家可有没有乖乖的?”
小石头道:“听奶奶和娘的话,一直很乖的。”
铁森见他说得认真的模样,不禁逗乐了。
他还待说话,却已听见外面有人叩门,村里好多人听见李铁森活着回来了,都不肯相信,忙丢开手里的活计,都跑过来看看。陈氏开门请了大家进来坐下,大家见真是李铁森,不禁问了问,他这些年到底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事,为什么兵役期限到了过后,没有按时归来,让得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命丧黄泉了…
兰娘为了招待过来的村里人,去厨房用盘子装了几盘油皮花生与五香瓜子出来,正把东西摆桌子上,听闻大家问这话,也不免竖起耳朵,细细等着李铁森的回答,却迟迟没有等来答案,不免抬头看了过去。
铁森像是陷入了沉思中,整个人坐在那里,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愁。
胡二郎道:“好了,人好好地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追问过去的那些烦心事。”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心中虽是好奇,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或许,那几年李铁森也过得不如意,又何必往人家伤口上面撒盐呢。大家正笑笑,要揭过这话题时,铁森却开口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铁森淡淡道:“北疆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