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的晚宴楚奕要出席,秦菁暂时还是去荣妃那里休息等他。
楚奕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殿外,临出门前,秦菁终于还是忍不住微微侧目扫了眼灯影辉煌里坐在楚明帝身边的那端庄女子。
楚奕敏锐的察觉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不必介怀,对我和我母亲而言,那个位置上到底坐的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边站着的,是你!”
“我知道!”秦菁回握他的手,回他同样一个坦白的笑容,“你进去吧,别喝太多。”
“知道了。”楚奕眨眨眼,笑意之中突然飞快的闪过三分狡黠,“我有经验,不会耽误晚上的正事。”
秦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飞快的垂下眼睛掩饰,“我先过去荣妃那里了。”
楚奕站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会心一笑,然后敛了眸光转身重新拾阶而上往灯火通明的大殿里走去。
夜二更,宫中喜宴酒过三巡,楚奕得百官亲送出宫,心满意足的携带自己的妻女回府。
他的府邸建在皇城东南方向,说是从他刚回西楚不久就选中了那块地方,一直在修建打点。
他在帝京这三年也没住楚风以前的太子宫,而是由楚明帝在外宫给他安排的一处偏殿暂居。
这边的府邸到年前婚事定下来之后那府邸才算是做完最后一道工序,正式落成,他人倒还没搬进去住过,这便算是和秦菁母女一起正式落户了。
红毯从宫门一路铺展到太子府邸的大门外,花轿落地,又是一大堆的繁文缛节,跨火盆,过马鞍,几步路又是倒腾了小半天的功夫。
不过好在大礼已经在宫里行完了,门口的这套仪式一完,楚奕就打发了众人下去领赏,连楚想办法抱走了,门口的轿子抬开,孤零零的就只剩下穿着大红喜服的夫妻两个。
“你在这宅子里头藏了什么?”秦菁偏过头去看了楚奕一眼,也不急着往里走。
“能藏什么?我只是想把你藏进去而已。”楚奕一笑,见着周围人都散了个干净,也就不再耽搁,一把牵起他的手绕过眼前汉白玉的照壁闪身跑了进去。
秦菁猝不及防被他拽了个踉跄,低呼一声,急忙一手抓了裙子快步跟上。
一片宽大的照壁后面别有洞天,现出精致玲珑的院落山水,一草一木极其陌生又极为熟悉——
奇草异树,家山怪石,东南角一处水榭蜿蜒,水下种睡莲,此时正是开放的季节,碧绿粉红的一片铺洒在波光旖旎的水面上,月色之下清新而纯美。
楚奕快活的仿佛还是那些年里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牵着秦菁的手在乱花山石间轻门熟路的穿梭,走过四季的院落,将春夏秋冬曾经错失的那些景致一一踩在脚底——
重温。回味。
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停在了睡莲池上,额头抵着额头,默然微笑。
恍惚还是当年,他们也曾置身于同样的山水景致当中以同样的姿势依偎着,这般耳鬓厮磨,软语呢喃。
“喜欢吗?”楚奕轻声的问,语气里却再无一丝半点当年那般的试探和紧张,“那天你说的话,我现在兑现给你,这座记在账上的大宅子,喜欢吗?”
一样的格局,雷同的景致,将漪澜小筑扩建数倍搬来西楚的帝京。
从回来的那一日就开始筹谋,为的就是有朝这一日,再把他们彼此之间错失的那一段光阴续上。
“如果我说不喜欢,你是不是就要拆了再给我重新建一座新的?”秦菁闭着眼并不去看他,眼角眉梢都揉着一层满足的笑意轻轻荡开。
“是!”楚奕答的肯定,半点也不含糊,“只要你喜欢,我就找最好的工匠,照你心里的意思再重新给你打造一座你真正想要的。”
“不怕那些御史弹劾你?”
“由他们去说,不过我会等到父皇百年之后,拆了那座占地百倾富丽堂皇的皇宫大殿,然后和你一直住在你的宅子里。”
这人啊,还是小气记仇的。
秦菁忍俊不禁,双手环在他腰上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跟你说着玩的,没有什么比这座宅子更好了,我就在这里,重新开始!”
“秦菁,这是我欠你的。”楚奕突然睁开眼,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认真而诚挚,“我们今天不是重新开始,而是把过去续上,那些有你的记忆,我一天都不愿意抛开。不要怪我,原谅我不在你和融融身边的这三年,我会用余生所有来补偿,只要你在我身边。”
新的开始就意味着须得放弃过去,可过去的那些记忆,不管是美丽还是残忍,只要有她,那便都值得铭记。
所以,在他与她的世界里,他不需要任何崭新的开始和未来,一步一步,都是从她的轨迹里出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关于三年前那最后一幕的拒绝,重逢以后,他们彼此也都默契不曾再提。
这却是第一次,楚奕就着当年那事儿对她道歉。
秦菁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是粲然一笑,“我没怪过你,融融也不会!”
可是那一夜,站在祈宁的城门楼头听苏晋阳述说那段如烟往事的时候,那些血流成河血光冲天的片段还是重重撞击在了她的心口上——
嘶哑疼痛。
不是怪他,只是——
痛恨自己!
毕竟那是她前世耗尽毕生心力守候着的大秦王朝,那一生她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只有那座风雨飘摇的王朝才是她存活于世的全部寄托。
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