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汪永昭犹豫了下,垂首说,“承蒙皇上厚爱,臣不甚惶恐。”
“说罢,到底留谁。”
“望皇上恕罪,说來,”汪永昭顿了顿,轻声道,“臣大儿已被皇上封了王,皇上对汪家已是恩德戴天,哪还敢再当太子伴读重任。”
“永昭,你这是要逼朕。”靖皇冷冷地说。
“皇上恕罪。”汪永昭掀袍跪了下去。
“你这是不想把你的儿子留下一个了?”靖皇冷笑了一声,“哪怕朕让你们一个都回去不得?”
“臣不敢。”汪永昭往下磕头。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靖皇呵呵冷笑了数声,对跟着太监而来的幼太子刘琦说,“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大凤朝有名的杀将汪大人。”
“见过太子。”汪永昭半弯着腰,垂首再朝太子一拜。
“儿臣见过父皇。”刘琦扫了汪永昭一眼,便朝靖皇请安。
“起罢。”
“谢父皇。”
“琦儿,父皇给你找汪大人的二子汪怀慕与你当伴读,可好?”
“甚好,儿臣不甚感激。”刘琦朝靖皇弯腰拱身,回头又朝汪永昭一拱手,笑道,“多谢汪大人。”
汪永昭垂首不语。
“丧后,便送来罢。”靖皇挥了挥手,让汪永昭离开。
汪永昭沉默不语,再朝他们父子再各磕一头,躬身退下。
看他弯着腰退下,在汪永昭走了几步后,刘琦甚是奇怪地跟靖皇说,“父皇,他看来没您说的那么厉害嘛,看起来跟条狗一样。”
他现在这弯腰退下去的样子,就像一条狗,哪来的杀将气魄。
靖皇看他一眼,转头看着汪永昭那停顿了一下的步子,嘴角泛起了点笑,这时刘琦突又笑道,“不过,不会叫的狗更咬人。”
“你知就好。”靖皇看着汪永昭突然直起腰,大步离去消失的背影,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朝太子拍了拍肩,“陪父皇走走罢。”
“是。”刘琦笑道,眉目之间也有些许笑意。
汪永昭回了善王府,一进书房,汪怀善就进了书房,问,“怎么样?”
“要怀慕。”
“哦。”
汪怀善找了张椅子坐下,把玩了手中的剑半会,才抬头朝汪永昭问,“您有什么主意?”
他娘不会喜欢母子分离的,再来一次,汪怀善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她这一生,吃了太多的苦了。
“把门关上。”
汪怀善起身,把书房的门掩上。
“等。”汪永昭把字练完,拿起端详了半天,这才扔到了火盆里。
“您的意思是?”汪怀善犹豫了一下。
“出殡的时日会再拖半月,等边漠的消息。”
“什么消息?”汪怀善刚坐下的屁股又从椅上弹了起来,他站在原地,受惊地看着他的父亲。
“等大夏的消息。”汪永昭嘴角翘起,看着他像受了惊的小兔子的大儿子,“怀善,怀善,你母亲没把你的名字取错。”
他长得最像他,可那心思,却像不到一半。
“父亲,”汪怀善受了惊,咽了咽口水,干脆一屁股坐下了地,“夏人反了?”
“反了?”汪永昭哼笑了一声,“那叫什么反?”
他又重提了笔练字,淡道,“夏国乱了,不再是大凤朝的夏国了。”
他就等那千里驿报飞来,看皇上到时打算怎么处置了他们汪家这几口人了。
无论他打算如何,他都有了那应对之策。
“父亲……”汪怀善坐在地上喃喃地又叫了一句。
汪永昭未理会他。
良久,汪怀善抬起头,看向他,叹了口气,道,“娘说你定能护我们安危,我还想您再怎么斗也是斗不过皇上,便想着为他们求一道能保命的圣旨。”
“你信皇上,”汪永昭垂眼在纸上挥毫,嘴间则漫不经心地道,“那是你的事。”
他要是信皇上,包括这位坐在地上的善王,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娘说让我信您,”汪怀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她又没说错。”
“莫让她操心了,”汪永昭停笔,抬头与他冷冷地道,“让她好好带着你两个弟弟长大就好,你的事,自有我替你安排。”
“嗯。”汪怀善靠近他的桌子,随即趴在了上面,看了他那字劲透背的字几眼,嘴里轻道,“其实我没您想的那么傻,我只是没您那么狠。”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苦笑道,“像您这么狠的,这世上有几人?”
夏人乱是自来的事,但在这当口出事,他这父亲肯定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了。
“所以,您是银子也不帮他找,玉玺也不帮他找,质子也不给他留下?”汪怀善想了想,又道,“不,您还等着他回来求你为他打仗?”
汪永昭挥毫的手未停,这次直至最后一字写完,他才轻“嗯”了一声,淡然道,“也不尽然,你的那个皇上,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也许为此更想让我死也不定。”
这次,皇帝要是再不给他留后路,他就是要拿他的江山办他汪永昭了,到时,送他们母子几人出去了就好,他留着陪皇帝斗上最后一场。
汪怀善听了他的话,好久都未语,良久后他才说,“孟先生曾跟我说过,您是个谁跟您过不去,您就必跟谁过不去的人。”
“孟先生说的?”汪永昭轻瞥了他一眼。
“孟先生说的,”汪怀善把他写满的那张纸拿起看了一眼,就又扔到了火盆里,与他摆正了眼前的白纸,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