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顾何氏那里,刚进院子,先听见骇人的哭声。那是一种用尽了全身力气,哭得声竭力嘶,兼拍手顿脚的声音。里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绝望,气愤!
顾守仁和李氏对视了一眼,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却都听出来,这声音分明是朱氏发出来的。
秀菱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暗道:这歪刺货又做啥哭天抹地起来?就是她娘老子死了,只怕她也哭不到这么伤心吧?
三舅舅一家子都在朱氏那间屋子外头立着,你看我,我看你,间或小声议论两句。屋门开着,顾守仁和李氏朝三舅舅那班人打了招呼,挤进屋子里。此时,顾何氏和秋菊,冬梅,还有三舅母正在里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着。
秀莲秀萍也是面面相觑,自然轮不到她们上前去劝的,只能悄没声儿地立在一边。李氏轻轻拉了顾何氏一把,小声问:“娘,大嫂这么哭,到底是为着啥呀?大哥呢?他怎么也不劝劝?”
顾何氏退到门边,还未答话,先唉声叹气起来,半晌说:“真是家门不幸啊,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你大哥他,他,”双手一拍大腿:“我都不晓得怎么开这个口,丢死人啦!”
还是秋菊回过身来,主动对李氏和顾守仁他们说:“二哥二嫂来了。”瞟了一眼朱氏:“不怪她这样伤心。大哥他,把自家的钱财席卷一空,趁着夜深人静,竟然逃之夭夭了!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老婆儿子统统不要啦!”
李氏听得张口结舌,就是顾守仁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能吧?大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秀莲她们在门口也听见了,惊得互相看了看,掩了嘴出不得声。
李氏愣了一会儿,又问秋菊:“怎见得大哥就逃走了不回来了?或是出门有啥重要的事情呢?”虽然嘴里这样说,也晓得顾守礼这么个庄稼汉子,长年土里刨食,平日连杨柳洲都很少出,有什么事情需要出门的?
秋菊偷偷瞥了朱氏一眼,见她哭得喉咙都哑了,不觉也动了些恻隐之心,于是轻叹了一声说:“大哥把他屋里明面上的钱卷走了不算,连这个藏的私房也掏摸了去,一文也没给她留下哩!他自个儿的衣裳也都带走了,这事儿做得可真是忒不地道了!”
顾守仁这时候插嘴说:“这么看来,大哥竟是早就有预谋哩!昨儿一大早他便问我借了那小划子,说是想去镇上赶集。”
其实顾守礼还问顾守仁借了一两银子,说是有要紧用,顾守仁相信自己的大哥,也没多问,就把银子给了他,这事儿连李氏也不晓得!
朱氏听见了,突然大声嚷道:“你们快些去把他找回来呀!不然扔下我们孤儿寡母,以后日子怎么过呀?呜呜呜呜,我还是死了吧,叫我活个什么劲儿呢?”说着拿头朝床架子上头撞,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冬梅连忙拉住她,虽然觉得她撞两下子也不见得就会死了,但总不好袖手旁观的!
李氏连忙劝道:“大嫂小声些吧,让人听见了总归不是好事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能瞒一时且瞒着外人也好!”
顾守仁想了想:“大哥就这么不见了,寻肯定是要寻的,只是他既然早就设想了逃走,这时候去寻,能找到人的希望恐怕不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