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元英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身边两个贴身护卫脸色铁青,冲着秦亚茹怒目而视,简直像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一直跟在庞元英身边的,须发花白的老者,看着自家小主人的面色,忽然扭头,冲秦亚茹一字一顿地道:“秦娘子,你学艺不精,竟还敢动手处置河豚,若我家主人的身体,有一丝半点儿损伤,某必将让你全家殉葬!”
他的语气并不特别严厉,但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背脊麻嗖嗖,抑制不住的战栗感从脚跟一直延伸到头顶。
秦亚茹一言不发,皱着眉沉思片刻,视线从地上所有患者面上滑过,又落到满桌那如今已经被视作毒蛇猛兽的美食上面,忽然站起身,取了一双筷子。
庞元英皱眉,勉强撑着身体坐正,略略伸手,只是身上力气不足,却没拉住秦亚茹的衣角:“秦娘子?”
秦亚茹从容上前,挨个从盘子里夹起河豚肉,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填进口中,她动作优雅,便是这般简简单单吃饭的动作,也美得如在画中。
吴知县和其它官员,还有均州来赴宴的几位乡绅,齐齐惊呼,吴知县更是急道:“娘子这是作甚?自古以来,吃河豚便是要拼死的,何况你精通医术,此时我等已是好了许多,你便是有错,也该能功过相抵,又何苦如此?”
按说,吃河豚是应该立下生死状,只是庞元英身份不同,在整个均州,绝不会有任何人敢让他立什么字据!
吴知县第一万次后悔,他的脑袋必是被那浆糊给糊住,才弄出这等事端来!
其实说起来,吴知县并不是一个坏人,他作为父母官,对底下百姓还是极为体恤的,在武当县一向官声不错,就是稍微有些贪慕虚荣,还有些功利心思,但这都很正常,哪个当官的不想升官发财?
秦亚茹一笑,细细品尝美味,“果然是不吃河豚,不知鱼味,这是好东西,多吃可降低血压,治疗腰腿酸软,还能恢复精力。”
她声音不轻不重,悦耳动听,那些本来为担心自己生死,带着满腔惶恐的人们,心绪也不由平静了些许。
“这肉好的很。”
秦亚茹吃完,擦了擦嘴唇,扭过头去看向庞元英,“我做的菜,奴愿用项上人头作保,绝对无毒。”
吴知县一众人都愣愣地看着她。
庞元英静静地盯着秦亚茹皎洁的脸,见她遇见此种事端,也丝毫不见惊慌,气质依旧娴静,心下也不觉暗暗称奇。
这位小侯爷可不是傻子,此时见秦亚茹如此自信,也隐约猜出,他们中毒并不是因为河豚毒没有处理干净。
只是,这毒究竟是从何而来?
庞元英自己也就罢了,他向来自高自大,又喜欢冒险,很是不耐烦身边有一票人保护,时不时就要整出点儿事端让身边的人倒霉,但他的护卫们却对他的安危十分看重,可以说再小心不过,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下毒,谈何容易?
“保护侯爷,吩咐下去,封锁朱雀楼,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半步。”
那老者还未完全恢复健康,却已是第一时间冷着脸下命令,他周围的侍卫轰然应诺,这些人显然都是精兵强将,几乎也就眨眼的工夫,整个朱雀楼就门窗紧闭,所有的客人,伙计,帮闲,都被集中到大堂。
这时,县衙的衙役也尽数赶到,把整个朱雀楼包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神色惶惶,秦亚茹却不理会酒楼里的骚乱,视线在桌子上缓缓移动,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被忽略掉。
“侯爷,下毒的犯人找到了!”
就在秦亚茹还努力整理思绪,想要抓住那近在眼前的关键点时,一个护卫打扮的汉子忽然登楼,急道。
庞元英和那老者尚未说话,楼下就又起了变故,隐约传来一声声惊呼,紧接着就是杯盘破碎,桌椅倒地的声响。
大约只有一瞬间,声音便停歇,秦亚茹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在一片凌乱声中,唯独有一个,清脆沉稳。
虽然这脚步声只是一人发出来,却仿佛比周围十数人的脚步更有震撼力,甚至隐隐压下楼底的嘈杂纷乱。
只听这声音,秦亚茹便知道这人一定不寻常。
片刻之后,楼下便有一群人涌上,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十几个宝刀出鞘,紧张兮兮的侍卫,在这些人的包围中,一步步登楼,逼得一群人缓步后退的,却不过是个穿着打扮和酒楼里寻常帮闲没什么差别的年轻男子。
他一抬头,所有人都看得一愣,这人只有二十岁上下,剑眉星目,形容秀美,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朱雀楼的伙计。
说起来,这人到和庞元英给人的感觉有些相像。
庞元英身边的老者,一把抓过朱雀楼的掌柜,厉声道:“可是你们酒楼的?”
掌柜的战战兢兢,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不,不是,仆并未见过他……”
秦亚茹挑眉,她认得眼前的青年男子,此人正是她从济仁堂抢回一条命的那个,街头无赖,赖三所谓的大哥。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害我家侯爷!”
老者皱眉,语气中竟带出一丝不安。
那青年男子弯了弯唇角,吐出一声轻叹,笑道:“杀了庞元英,这想法对我来说到有些吸引力,只是我白云生要杀人,只会用手中的三尺青锋!”他语声略带着漫不经心,似乎全不把周围的刀枪棍棒放在眼里。
听到‘白云生’这个名字,老者一呆,随即脸色大变,怒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