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亚茹早就知道,柔蓝郡主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无论她是不是真的爱陈文岳到了什么也不在乎的地步,她此时的举动都是最明智的。
此时,她若表现的不离不弃,那代表她是真感情,人们对纯真的,向往爱情的少女,虽然或许会嘲讽几句痴傻,到底还是要夸她重感情,便是她有诸多做的不对之处,也容易得到别人的宽容。
毕竟就是个为爱痴狂的少女。
柔蓝先保全了自己,才有余力岳,有她这个郡主在,纵然陈文岳前途尽毁,也不愁吃喝,还会比世上大部分百姓享受更富足,更奢侈的生活,对他来说,也算是一条路。
虽然秦亚茹很怀疑陈文岳要真落到这个地步,还会不会活的下去。
她好歹和陈五郎青梅竹马,一场夫妻,前世今生,花费了数十年的时光去探究,去思考,想那个男人为何会如此薄情。
到现在,秦亚茹已经看开,再不去想他,却已是无可奈何地对那人的性子知之甚深——
陈文岳天生野心极大,为了权势,他连祖宗都能不要。而且,他有个最大的毛病,便是看不起女人,这种看不起,并不是那种真正的大男子主义。
有大男子主义倾向的男人,纵然看不起女性,认为女性没用,却绝不会去占女人的便宜,相反,他们在很多方面都会对女人颇为照顾。
可陈文岳不同,他是那种不动声色的隐忍,他用起他妻子的嫁妆来,顺手的很,丝毫不会觉得羞愧。靠着岳父的帮扶,才能读书上进,可他事后停妻再娶,甚至转手要把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送出去谄媚小侯爷,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除了那些那妻子不当人,只当成个自己的所有物的男人,还有什么人能做出如此畜生不如的事来。
他这样的人,会不会像一只吸血蚂蝗一般,把接近他的,能被他利用的女人。一点一点地吸食干净。
这样的男人,若是在顺境中,若是没什么变故。或许他会一辈子掩藏自己的本性,去当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
秦亚茹冷笑——希望柔蓝郡主能永远不用撕下那家伙丑陋的外衣,不,应该说他们两个都别给对方撕下自己外皮的机会才好。
前世今生,一步步地了解那个男人。从期望到绝望到漠视,秦亚茹想,她其实不用解开什么心结了,就那样的男人,即便是荣华富贵又能如何,贫瘠如此。恐怕一生都不知道幸福为何物!
一直到离殿试还有三日,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开封城所有的八卦流言都会消失。除了科举之外,但不知为何,这次却有了例外。
那些关于陈文岳的流言,还是宣宣扬扬的,似乎没有消停的迹象。
终于到了殿试。一群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取得胜利。充满了憧憬的学子,坐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也最辉煌的大殿上。
陈文岳也坐在那里,腰杆笔直,仿佛看不到周围隐隐约约射来的古怪的目光,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面色青灰,眼底下涂了一层黑,眼底深处,却仿佛有一簇火焰,疯狂的燃烧。
考题很简单,至少,他觉得很简单,他纵笔如飞,一手很漂亮的正楷,落在纸面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他会被万岁钦点为状元,策马游街,娶天底下最美丽最温柔的贵女为妻,一步步登上权力的顶峰。
陈文岳几乎已经看到,自己身着紫衣,高居庙堂,指点江山的潇洒身姿,那些曾经把自己踩在脚下的人们,就那般低眉顺眼地匍匐于他的脚下。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直直地盯着传旨太监。
“制曰:均州武当陈文岳,材质最陋,对问失次,有传言其杀妻灭子,民愤极大,当堂黜落……”
黜落,黜落……
“此乃莫须有之罪!”陈文岳猛地站起身,凄厉的惨叫,那传旨太监皱眉,厉声道:“还不拉下去,御前失宜,重责五十杖。”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两个面无表情的粗壮太监恶狠狠地架着他离开大殿,也让那位陈五郎,从荣华富贵的美梦里一下子跳进了噩梦深渊。
所有人噤若寒蝉,谁都知道,当今官家其实很是仁善,哪怕对身边的太监宫女,也颇为体谅,甚少发雷霆之怒,显然,陈文岳的的确确是让官家极为厌恶,这才会当堂给他难堪,不过,大家都没怎么觉得意外,毕竟殿试之前,人们就猜测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很多人甚至期待着这般结果。
挂着襄阳王府牌子的马车,在御街上飞驰。
柔蓝亲手拿着浸润的手帕,小心地替一脸呆滞的陈文岳擦拭额头上细碎的冷汗,良久,陈文岳忽然一头栽倒在她膝盖上,痛哭失声,眼泪涔涔而下,把那条细腻丝滑的杏黄裙染出一片氤氲色。
柔蓝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柔声道:“五郎,无论如何,柔蓝与你同进同退,你莫要担心,官家一向疼我,不会气太久,再者说……”
她语声虽然温柔如水,但目光幽暗诡谲,此时若陈文岳抬头看到,恐怕便不会认为她是自己心中温柔娇媚的小女人了。
历年最经久不衰的故事就是科举中发生的故事,何况今年的科举如此波荡起伏,那陈文岳本被当做状元之才,被许多人看好,没曾想大殿之上,却被当堂黜落,金榜尚未贴出,三甲也还没来得及跨马游街,琼林宴尚未举行。
陈文岳就已然名满都城,只是这个名,恐怕他宁愿死,也是不想要的。
清晨,窗外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