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都市现代>九十日春光>第六十三日

庆禧殿前,乐山乐水留在宫外守候,杨复举步入殿内,一眼便觑见了恭候在旁的姜太傅。前头美人榻上端坐两人,分别在朱漆螺钿小几两端,圣人随性而坐,姿态悠闲。卫皇后起身为其添茶,眉眼含笑,端是一派和乐。

宫婢到跟前禀明,“禀圣人,皇后娘娘,四王到了。”

两人这才向他看来,卫皇后笑眯眯地招手,“齐瀚来了,快过来。好些天不见,也不知道入宫瞧瞧阿耶阿母。”

圣人倒是没甚表态,只露出几分慈祥。

杨复近前几步,躬身揖礼,“儿臣近日才从承明山庄回来,没来得及入宫拜见阿耶阿母,是儿臣不周。”

“你这孩子……”卫皇后叹一口气,示意宫婢给他赐座,“阿母还能真怪罪你不成,只是想你罢了,你阿耶同我一样的心思,就希望你多入宫几趟。你六弟昨日才来,还说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们兄弟俩,也要多加联络才是。”

杨复沉声,“让您劳心了,齐瀚日后会常入宫来陪您。”

卫皇后掩唇一笑,“日后你确实应该多入宫来。”说着朝圣人乜去一眼,跽坐在绣丹凤朝阳坐褥上,“我方才同圣人商议一番,恰逢姜太傅也在,便想着你同阿兰也见了几面,不如趁着这几日,将你们婚事订下来。”

姜太傅被点名,近前朝四王一礼,“四王自幼才学横溢,实乃人杰,龙章凤姿,是姜家高攀了。”

果真为了此事,杨复眉心紧蹙,从椅上坐起,“这门亲事,恕儿臣不能应允。”

卫皇后一诧,“为何?”

他守口如瓶,“齐瀚对姜女郎无意,断不能误了她众生。”

卫皇后极了,“对这个无意那个看不上,你究竟中意什么样的?我瞧着阿兰挺好,知书达理,温婉懂事,配你的性子正好。”

再看杨复,他跟没听进去似的,仍是一脸坚决,着实有些恼怒。

年纪也不小了,他头上三位兄长,以及五王六王,即便没娶妻,也添了几房姬妾,膝下育有几个儿女。唯有他,二十有五仍旧没有一个女人,这说出去正常吗?

今日要为他指一门婚事,偏偏还推三阻四,这孩子难道打算一辈子孤家寡人不成?

气氛有几分古怪,宫婢端着茶盘立于一旁,一时不知是进是退。但看卫皇后和圣人脸色都不大好,几人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没发出半点儿声音。

圣人拨着小盖钟里的茶叶,一语中的,“你莫非还念着那个丫鬟?”

音落,卫皇后颇为震惊,睇向下方,“齐瀚,圣人所言可是真的?”

杨复面不改色,掀袍跪地,掷地有声:“齐瀚拒绝与姜女郎成婚。”

“放肆!”圣人泼天震怒,拂袖将茶挥落在地,瓷器应声而裂,“此事由不得你做主,这门亲事是结定了。”

滚烫的茶水躺着杨复的手背,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长跪不起,仍旧是那句话:“齐瀚不会同姜女郎成婚,请圣人收回成命。”

圣人拂袖而去,“朕一言九鼎,你趁早打消了这心思。”

卫皇后送走圣人与姜太傅,重回殿内,见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忍不住便红了眼眶。这孩子不是她带大的,什么心思她也猜不透,哪知道脾气竟如此倔强。

姜阿兰有哪点不好,怎的就入不了他的眼?

她让宫婢掺他起来,哪曾想他却无声拒绝,执意跪在此地。

“求圣人收回旨意,如若不然,齐瀚便长跪于此。”

卫皇后又气又心疼,“你这是图什么?你阿耶都走了,他还看得到你跪着不成?”

然而无用,他微垂着头,双拳紧握,薄唇抿成一条线,端是要抗拒到底。

*

从早晨到傍晚,直至夜幕降临,杨复始终维持这一姿势,连变都未曾变过。

期间卫皇后来了几回,每回都忍不住掩泪,苦心婆心地劝说,他却始终无动于衷。连带着自个儿都心软了,暗自思忖是否真做错了,何苦要把孩子逼到如此境地?

然而传话到圣人口中,圣人却未有动容,“喜欢跪便让他跪着,朕倒要看看,他能逞强到何时。”

一语成谶,四王在庆禧殿内连跪三日,期间滴水未沾,滴米未进,硬生生昏了过去。

卫皇后彻底心软了,哪怕不成亲,也不能把身体折腾垮了。当即命人请来御医,伏在四王榻前泣不成声,只觉得是自己害了他。

“难道真如你阿耶所说,你心里还装着那个丫鬟……人若尚在还好,可人都亡故了,你还念着做什么……”她双目肿如核仁,不复平常端庄姿态。

圣人听闻他昏迷,只前来探看一趟,没待多时便离去了,没有收回旨意的打算。

杨复三日未阖眼,足足睡了三五个时辰,醒来时已然深夜。稍微一动,双腿便钻心似地疼痛。

他让乐山乐水准备车辇回府,命人给卫皇后留话,不等天亮便出了宫门,回到王府。

府上请了郎中诊治,特意嘱咐未来十日都不得下床,他双腿淤血不畅,需要时时按摩揉捏,如此才不会留下遗症。另又开了几幅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外用。

送走郎中后,乐水想了想问道:“王爷,可否要属下告知淼淼女郎,请她早日回京?”

杨复阖目,颇为疲惫,“不必。”

他倒要看看,她何时才肯回来。何况才出了赐婚一事,尚未解决之前,他不愿让她知道。

乐水滞了滞,颔首退下。

四王素来不喜旁人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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