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远仿佛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梦中人仿佛是他又仿佛不是自己,他在梦里心魂俱碎,但醒来时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守在石床旁的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远,你醒了?”钟零羲立刻被他的动作惊动,慌忙站起来为他检查经脉,问道:“你觉得怎样?”

舒远平躺在石床之上,看着男子眼里绝无掺假的关心和焦急,心中便是一软。

往者不可追,无论从前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一个大活人,漫漫仙途千秋万世,还比不过一段尘封了十数万年的过往么?

他勉力宽慰着自己,转过头握住钟零羲的手,微笑道:“我没事,大约是太专注于修注药典了。对了,小鬼呢?”

以钟零羲的睿智,又怎会看不出他故意避而不谈昏迷之前的事?只是他不提,钟零羲自己便更不会提,他将舒远小心地扶起来,道:“在外边跟留夷玩,看看冥胥的情况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向岑瑶公主……哦,现在应该叫孟婆了。该向孟婆讨要酬劳了,然后,咱们就回家去。”

回家,自然指的是巫山了。舒远恍惚地想起数十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还因为想回家而修仙,现在却将那个小小的洞府称之为家。到底,都是因为此心安处,是他的身边,才甘愿称之为“家”。

舒远笑了一笑,点头道:“好。”

石室外传来神息的波动,如今化名为孟婆、一身黑袍的岑瑶公主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桌上,岑瑶道:“舒公子魂魄不稳,往后若是再来鬼界,最好佩戴红石蒜花做成的香囊,可以抵挡一部分的鬼气侵蚀。眼下,请公子喝了这药,免得再生意外。”

“多谢。”舒远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她,只好隐去称呼,道了声谢之后将药喝光了。

岑瑶看着他将药喝光,才转头道:“如今先生答应我的事已经做好了,该是我为先生效力之时了,请先生吩咐吧。”

“殿下言重了。”钟零羲拱手行礼,屈指轻轻地弹了一下,门外响起一声稚嫩的痛呼,留夷驮着小鬼谢楚泽,乖乖地进来了。

钟零羲将谢楚泽抱过来放在膝盖上,道:“公主,此子生而为鬼却不怕阳气的侵蚀,不知何故,请公主给看看。”

岑瑶点头,指尖一点淡紫色的魂火,弹出后落在谢楚泽身上。小小的孩子仿佛被什么灼伤了一样,立刻便皱眉了,露出一副委屈得要哭不哭的表情。等岑瑶将魂火收回,他立刻便爬到了钟零羲的肩上,半张脸都躲了起来,只剩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岑瑶。

“这孩子体质特殊,本是仙妖混血,难得的仙妖体,但他未出生而夭折,又受了某种招魂术的影响,才化为这半魂半生的样子。”岑瑶解释道,“别看他现在能跟你们从楚地来到此处还好好的,其实他不过是依靠钟先生身上那一点点阴气存活而已。等他渐渐长大,体内的魂气渐渐少了,便不能化为实体,最多三五年吧,他便会彻底变成死魂,阳间之人不能触及他,他也再看不见你们,只能留在鬼界。”

岑瑶说着便笑了一声,一如她惯常的冷嘲。“仙妖体的死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恐怕也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钟先生,以我看,不如将他留在此处,由我教导,将来只怕会成为他的一个干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冥胥。

钟零羲闻言便转头问道:“泽儿,你可愿留在鬼界,跟随公主学习修行之术?”

舒远以为谢楚泽年纪幼小,必定听不懂,谁知谢楚泽看了岑瑶一眼,坚决地摇头。他抓紧了钟零羲的衣服,整个人都躲到了钟零羲的后背。

“看吧。”钟零羲微笑,反手轻轻地拍了拍谢楚泽的头,暗示他不必惊慌。“公主,他不愿随你,那我便用一式‘招魂’换个他能在阳间行走的法子吧。”

“这却不难,只需他随身带着奈河红石蒜花做成的药丸,每日服用,借以稳住体内魂气,每月满月之时到鬼界来,吸收幽溟阴气便可。”岑瑶道,“钟先生,‘招魂’之术于鬼界于穷桑,不啻于再造之恩,你若是只让我给这小鬼几朵奈河石蒜花,岂不是轻视了?我自来不做不公平的生意。”

这脾气果真是像极了她的父亲。钟零羲眼中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觍颜了。公主既然继承了穷桑族的所有记忆,想来还记得穷桑有个心法叫《幽溟》,可否传给泽儿?”

岑瑶微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道:“先生真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便非常物,穷桑五心法之一的《幽溟》便这样传给一个外人了。也罢,我说一不二,这便给你了吧。”

舒远立刻从储物戒水龙吟中取出一块琅嬛灵玉,岑瑶指尖微动,在上边写了许久,将一整套《幽溟》心法都篆刻在琅嬛灵玉上。她看着舒远将记载了心法的琅嬛灵玉收了起来,不由得问道:“这是何物?”

“琅嬛灵玉,记载文字用的。”钟零羲道,“昔年倾覆之战后,昆仑尊神花了整整两万年的时间将各大神族散落的典籍都记录了下来,藏在巫山的琅嬛福地中。不过,穷桑陆沉了,关于穷桑的典籍一个字也没留下。”

岑瑶的眼中便是一痛,脱口问道:“那不知钟先生是否愿意……”

“公主。”钟零羲微笑着打断她的话,“一族的兴亡传承却寄托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到底是希望还是羞辱?”

岑瑶目光一震,瞬间明白了过来,她深深地朝钟零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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