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汪直冷笑,将舒清江的信丢到一边,心说于朝廷社稷有功的文臣,抑或边关的守将才好夺情,免去丁忧。舒清江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何德何能竟也想夺情,不知是脑子发昏了,还是觉得自己一定会帮他。
那次的事,舒清江并未表露丝毫的不悦,只说他自己当时好像被鬼附了身,竟脑子发昏想打自己的亲女,幸亏被汪直阻止。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虽说是太后下旨,但女方家死了祖母,自是要丁忧一年的,解语这一年算是安全了。
汪直不放心解语再回舒家,便将她留在了汪府,本以为她会伤心,但却看不出有多悲伤。看来舒家母子这次将她强行嫁去杨家,是伤了解语的心的。想到此,汪直来到解语的院子,却闻屋里飘着酒香。
屋内摆着一个小桌,有酒有菜,解语正坐在桌前,面前已有了一个空酒坛子。汪直眼皮一跳,忙道:“解语,你不能喝酒,快撤了。”
解语也不怕汪直怀疑她,从他出手料理舒清江的那一刻起,解语就觉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似乎已经高过了舒清江。此番高兴之极,这么多年了,总算除去了一个仇家,怎能不庆祝庆祝。“汪大人,我今儿高兴,不必嫁给杨晔了,我想庆祝庆祝。”
汪直拿起桌上的酒壶,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气你爹和祖母,可毕竟是在孝期。”
解语有些任性,她大仇得报,虽说还剩几个人的性命未取,但总归已经收回了一个人的狗命,自己又逃离狼窝,自是高兴,一张嘴一口酒气。“汪大人不说,哪个晓得我这么大逆不道。祖母不顾我的死活,要我嫁给那等人家,早就断了这祖孙情了。”
想到此,解语又失落道:“这一年是无事了,明年呢,这是太后的旨意,我照样得嫁进杨家。”说罢眼中现了隐隐泪光,一把抢过酒壶,溅了几滴到汪直下颌上。
汪直轻轻拿手背揩去颊侧的酒水,看着解语黯然失色的眸光,笃定说道:“杨晔娶不成媳妇的。”
解语就知汪直不会不管,但她却想不到汪直有什么法子,毕竟那是太后的旨意,他还敢带着自己逃走,公然抗旨不成?
左右还有一年,多想也无用,解语此番近乎于“死里逃生”,只觉得畅快许多,撅着嘴夺过酒壶,自顾坐到桌边,又斟了一杯。
汪直还想再说,便见解语晃晃悠悠给他也斟满一杯,递到手上。
触到她的手指,隐隐带着体温,还有酒香,抑或是少女的清香,汪直没拒绝,拿过后细细摩挲在指尖。
让她喝了也好,将自己的情绪卸去,明儿就清爽了。还有,她醉了就会乱说话,想起此前的种种,汪直觉得自己该避免这种事的发生,却又不想阻止似的,犹犹豫豫。
正纠结着,便见解语又将杯中酒水喝下,随即拿起酒壶。似乎是醉了,眼睛都看不清物事,解语将壶嘴对着杯子外壁就倒,汪直赶忙伸手扶正。
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想让自己彻底放纵一回,解语只想任由心底那点不羁的心思蔓延,生根发芽。她伪装得太久,也压抑得太久,直到与舒老太太说出一切的那一刻,解语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虽说当时还十分紧张。
拿起酒杯,解语忽觉自己视线模糊,原来是泪模糊了眼,是大仇得报后舒心的泪,还是整个人放松后舒坦的泪,解语只觉得想要好好发泄自己的情绪。
汪直看着解语又哭又笑,微微皱了眉头,此时问是问不出什么的,只能叫她尽情地喝,尽情地醉,醉过之后才能清醒。
解语又喝了一杯,只觉得头更加晕晕乎乎,抬眼见汪直正坐在对面,便笑道:“你也喝。”说着连汪大人也不叫了,直接起身去推汪直手里的酒杯。
屋内人都已退下,只有两人在一处吃酒,汪直怕她失了平衡,便顺着她的力道,将酒杯凑近唇边,顿闻一股清香。
不知是酒水的清香还是她袖间的清香,总之闻之舒心。汪直一抬手,便喝尽杯中物,另一手扶着解语坐下,夹了菜到她的碗里。
解语坐回去,一味又斟了酒,也不忘给汪直斟满,两人也不说话,连喝了几杯。
解语本就喝了一坛子了,此时已是醉了,恍惚间又想起前世死前,就是被舒家母子灌了酒后装殓进棺材的,悲怆顿生。
往事一一浮现,解语心里的苦,谁也无法代替,只能是她自己承受。前世的惨死,亲娘孟老太太的郁闷辞世,犹记得儿时那晚,她孤立无助爬出屋子,想着爬回大同祖籍,只为寻到亲娘的坟头祭拜。
然而,那么小的一个人,怎能独自回去呢?那晚好在有汪直相陪,陪在极度悲伤的她身边,才有些许慰藉。
解语的心头被这些事,这些人和情景堆积得满满的,满得难受,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只有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喝才好,解语又拿起酒壶,索性不再倒进酒杯,对着壶嘴就灌。
适度饮酒倒是可以,如此豪饮就不好了,汪直不想叫她这么糟蹋身子,伸手去拦,却不想解语将酒壶冲向他,说道:“你也喝,就这么喝。”
手上失了水准,酒水撒了汪直一身,脖子上满是酒液,顺着颈下流进领子里,浸湿了里头的中衣。
解语自是不觉,又拿着酒壶往自己嘴里倒,却被汪直夺下。
解语手上失了酒壶,拿手擦去眼泪,对汪直说道:“我怕,我不想嫁给杨晔。”说着将汪直当做唯一的倚靠,顺势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