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了一眼胖子,这家伙两个眼睛瞪的和铜铃一样大,正看得津津有味,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把头低下来。胖子低头对我晃了一下又转头过去继续看了。
我怕我晚上真的会做噩梦,大概从我开始记得事起,我总会看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九岁那年,我们村里有个老人死了,正常的死亡。
农村里死人是要办丧酒的,为了体现邻里关系,家家户户都要先去过问一下,我记得那晚是周日,我还有作业没写完,便在家里写作业。
晚上八点左右,村里突然升起了三枚爆竹,在乡村寂静的夜空响起,顿时我爸妈就关掉了电视走到院子里说估计是有人走了。我家那院子下面就是公路,很快就有人拿着手电陆续往村子里面走,也有人跟我爸妈打着招呼,这是传统,也是习俗。
村里死了人,村民要在第一时间去主人家探望,看逝者的最后一面,这就是中国人千百年一直讲究的死者为大。在中国这样的社会,人情往往比金钱要来的还重要,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就是维系着一个村落社会的社‘交’属‘性’。
我那会儿的确还小,九岁,我记得我爸说你作业都没做完就留在家里呆着,我和你妈去去就回。
大概到了九点半,我作业已经做完了,腊月的天气很冷,我得到小房子里去拿点炭来生火。我家院子里有一盏白炽灯,暗黄的灯光不过四十瓦的功率,在这种天气里比灯笼强不了多少。走出房‘门’,我朝着小屋走去,我好像看见院子外头有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就大喊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我看到有人进来了,但是我家院子的‘门’的确还是关着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我也没害怕就看着那个人。
灯光下,那个人很暗,个子不高,微微有些驼背,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袄。她又朝我这走了两步,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是我们村里的张啊婆,她的孙‘女’跟我是同班同学。
她也不说话,就是对着我笑,他们家我经常去玩。乡下没什么好吃的,张阿婆会烙‘玉’米饼,就是‘玉’米粉里面包着咸菜和香干,我们孩子去的时候她都会一人给一个,金黄的,香喷喷。
有客人来了,我要是不打招呼我爸是会揍我的,他从刑育我人嘴巴要甜,我便对她说道:“张阿婆,我爸妈不在家,你要不进来坐坐?”
“不了。”那老太太说完便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她有转回来了问我道:“小忆啊,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月月啊?”
“月月不是去她绍兴外婆家了嘛?我在学校里听她说过,她明天还请假了呢,说要到星期二才回来。”月月就是她的孙‘女’,也就是我的那个同学。
“那你要是在学校看到她了,就叫她回来看看我,就说‘奶’‘奶’想她了。”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再看院子里就没人了。
大概到了十点左右,我爸妈回来了,他俩说话都很小声好像怕我听到什么,然后我妈就问我作业有没有写完,要是写完了就去睡觉。
我就说道:“今晚上里头的张阿婆来过,说是来找月月的。”
我爸妈脸‘色’都是一白,然后我妈赶紧一把就把我扯了过去喝道:“张阿婆?找月月?你这孩子,别瞎说话!”
我继续说道:“她真的来过,我去拿炭的时候,她就在咱家院子里。”
我妈低头一看,火盆里的炭的确是新加的,火都还没烧旺,好像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妈赶紧嘱咐道:“老六出去看看?”
我看到我爸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把墙角边的那杆火‘药’枪提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冲着我妈摇摇头,然后我妈就催着我去睡觉,而且那一晚,是我们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床’上。
从五岁开始,我就一个人睡,我记忆里那是五岁之后唯一一次我再和大人一起睡觉,第二天读书了我才听别的同学说月月的‘奶’‘奶’昨晚过世了,那我看得到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