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儿能够呆在宫中的时间不多,在短而又短的时间里,她给自己排满了行程表,勉力做完所有她自认能够为自己增添筹码的事情以后,便志得意满地拎着包袱随着一众秀女打道回府,静待分封了。
耍心机的秀女不只有桃仙儿一个人,应该说,但凡能留到最后的闺秀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或多或少都用了手段。只能说秀女们的心思大抵都是一样的,不过宫里的娘娘们却是各自有了各自的思量。
这一批秀女注定是和她们不一样的,此事在宫里乃是总所周知的,君不见她们这些人如今禁足的禁足,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说的好听点儿,是她们时运不济,撞在不好的时机里入了宫,说的难听点的,她们从一开始就只是皇帝与世家博弈的棋子。
说到底,有人欢喜有人愁。
宫里从前出不了头的宫妃自是喜的,没了前头拦路的大石,努力一下说不定能有一番际遇。但她们同时也是愁的——一旦新人入了宫,她们必定又要回到从前的日子。秀女出宫的这一日早上,便有那些个怀了别样心思的人找上了桃蜜儿。
“瑜婕妤。”闵贵人是与桃蜜儿同一批进宫的,奈何因为本身生得与花贵仪有五六分相像,一直被花贵仪打压,莫说在皇上跟前露面,便是各路妃嫔扮的赏花宴也少有机会能够出席的。现下花贵仪彻底失了势,她在宫中的走动就多了起来。她也不是个忸怩的人,略饮了口香茶便说明了来意:“过两日便是新人入宫的日子了,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必定不会似我们当初那般位份低微,少不得妃位也是有的,你可有什么打算?”
桃蜜儿闻言却并不接过闵贵人的话题,只从榻上的暗格里拿出棋盘放到小几上,一左一右地摆上盛有黑白子的小钵,笑靥如花道:“难得闵贵人今日来了,便与我下一盘棋吧。”
闵贵人一愣,也知自己是心急了,按捺下心中的难耐坐到桃蜜儿跟前,点头道:“瑜婕妤可莫要嫌弃我棋艺不好。”
若是以前,桃蜜儿在棋艺上是半点不敢托大的,但她好歹是被皇帝手把手教了那么些年,不当臭棋篓子有保证的,她执了白子紧跟着闵贵人的黑子,用和棋盘上的锋芒毕露的完全相反的轻柔声音道:“闵贵人才是要体谅我的棋艺呢。”
“要下一盘叫人拍手叫绝的棋,我自认是下不出来的,可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还是很简单的,闵贵人觉得呢?”桃蜜儿在棋盘上肆意得很,几乎是想如何便如何了,叫人好生羡慕。
闵贵人是个聪明的,一听就明白了桃蜜儿的意思,她垂头看着步步相逼的白子,知道自己今日是要无功而返了,点点头道:“确实是这个理,我着相了。”
得到了答案,闵贵人也就去了旁的心思,专心致志地陪着桃蜜儿下棋:“瑜婕妤的棋路,很有些陛下的风范。”
“本就是皇上教出来的,奈何远远不及皇上的十分之一。”一提到这个桃蜜儿就免不了嘟嘴,起初被皇帝日日指教的生活可不是好过的,也是皇帝看出了她的不乐意,越发喜欢捉弄她,时常平白地折腾她。
闵贵人听在耳里,心里有些羡慕,面上只是一笑,心里却熄了继续与桃蜜儿说话的想法,安静地落下棋子子。
她今日来此的本意是想与桃蜜儿结盟,毕竟她与桃蜜儿一样,都是家族放进宫来的探路石,只等时机到来的时候做一个垫脚石,送真正背负了家族期望的女子直上青云。
只是可惜瑜婕妤完全没有要这个打算,想来也是,瑜婕妤是有圣宠的,不似她这般如同无根的浮萍。闵贵人倒也潇洒,一盘棋下完以后便果断地告退了,只在走前留了一句:“若是瑜婕妤愿意留个后路,想必会赢得更加漂亮。”
桃蜜儿扫了一眼棋盘,脸上缓缓绽开一抹娇媚的笑容,道:“说的也是。”
在旁服侍的碧清见闵贵人离开了,犹豫了一番终于忍不住开口:“奴婢不懂棋,可是主子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桃蜜儿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碧清。
“若真如闵贵人所说的。这批秀女的位份一进宫就会很高……”碧清垂眸躲开桃蜜儿的视线,欲言又止。
“那有如何,有什么值得我担心的吗?”桃蜜儿慵懒地半躺在榻上,故作不懂地问道。
碧清没有看见桃蜜儿眼中的戏谑,一个劲儿的着急,简直要被自家主子的“单纯无邪”打败了:“主子真的准备什么也不干,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压在头上?!”
碧清的话何止是逾越,桃蜜儿一眼就看出了她掩藏的不安分。她虽从一开始就知道碧清心里那份永远不会满足的野心,只是碧清在这个时候看向更高处还是让她有些意外的。在桃蜜儿看来,这个时间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碧清到底救过她几次,即使她看出了碧清的不同寻常,她也愿意给碧清机会。故而桃蜜儿的嘴角只是收敛了一瞬,一眨眼便又笑开了,枝花乱颤的模样惹人极了:“傻碧清,这都是皇上决定的呀。”
“哪个人会留牌子,哪个人的位份高,哪个人会备受宠爱,哪个人会诞下皇嗣,全部都是皇上决定的。”桃蜜儿说这一番话不仅仅是要点醒碧清,也是事实。
华熙瑾心里自有沟壑,她甚至怀疑后宫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的。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旁人使些手段就能影响得了的。
因此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