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偏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双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笑得云淡风轻,不慌不忙地将刀尖往前送了送,顿时连央绷紧了身体,面色阴沉不已。
“侯爷,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不然让琳琅一时激动伤了你,那就不好了。”
连央不再多说,看来果然还是只有等把他们抓起来才能再好好谈了,可其实他不愿逼她,不过事情到这个地步,也容不得心慈手软了。他眼底一抹狠色顷刻掩盖无边失望落寞,两人携手亲密依偎而来,所经之处,下人皆纷纷跪伏,喜笑颜开。
戌时整,晚宴开幕。
琳琅与连央双双入主台上正座,而两旁顺手下去一排一排的桌席满是男女敷座而坐。
音律起,那白日里连央曾有一面之缘并感到走路姿态怪异的戏子们均广袖长裾,掩面而来,假声唱念古戏《大劈棺》。一美髯白发老者黑衣蒲扇,微摇半卧在戏台上,悠然念叨:“翩然蝴蝶梦,庄周今试妻。皎皎寒*,立志曾守节?”
另一身着古贤样式的青衣大氅男子满面雪白脂粉,不动声色款步走向漆黑的棺木,口中嗓音低沉:“我乃庄子便是。想我假死厅前,不知我妻怎样守节立志?待我试她一试……”
两排下人小厮皆鼓掌叫好。
琳琅单手端起酒杯递过去,笑道:“琳琅敬献此杯,答谢侯爷多日照拂之恩,望侯爷满饮。”
连央眼神从戏台上移开,低头望着面前的这杯酒,面无表情也并未伸手去接。琳琅顿时轻笑,低声道:“侯爷放心,酒里没毒。”
连央冷笑一声,伸手接过一仰头饮尽,随即扔了酒杯,偏头去看戏,口中有些艰涩地问:“琳琅,你何以如此决绝不留一丝后路?你就那么信任他?”
此时戏台上有一孝衣女子身材格外高挑,手中拿着斧头行向棺木中躺着的青衣男子,幽婉念白:“我乃庄妻田氏。想我那新夫楚王孙患有恶疾疼痛难忍,恰逢庄周死期未及七七,脑髓岂不正好用之?庄周耶,莫怪莫怪……”
孝衣女陡然举起大斧来,双手狠狠向下一劈,众人全神贯注紧紧盯着那口黑棺。
琳琅也随之看了一眼那戏台,只见那青衣男子已经缓缓起身一手抓住那斧头,便刹那笑颜如花,点了点头回答:“我不是信任别人,只是信任自己而已。不然,我还能信谁呢?信侯爷吗?侯爷到了此刻有何倚仗能问这句话?”
连央想了想,不愿再瞒她,左右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他说道:“我早已猜出你们的身份,料到今日必有大乱,便早在前日晚就已经捎信给豫州刺史等人,午宴时他们的一万人马已经距离千丈峰脚下不到五十里。现在想必已经到了西河桥,即将包围千丈峰了吧?你们几人纵然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又怎能下得去这机关重重防守严密的千丈峰?琳琅,收手吧。”
“哦……原来如此。”琳琅恍然大悟,然而脸上却一丝惊慌也不见,反而笑不可抑,直到最后大笑而起,那刀片也堂而皇之地露了出来直接架在连央脖子上。她骤然抬脚踢翻面前沉香木台,微笑道:“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满堂皆惊。
“琳琅姑娘你——”
“你竟然恩将仇报!快放了侯爷,否则饶不了你!”
管家手一抬,十数名隐在人群中已经站起来的侍卫生生停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她手中的刀片不敢再乱动。
而此时戏台上也异变突生,原本躺在黑棺中的男子一把松开那孝衣女的斧头,挺身而起,手中握住一柄长剑跳下戏台,与手持巨斧的孝衣女一路砍人而来,血液飞溅,另几人也突然从黑棺中取出兵器追上来,刹那拥挤的人群被杀出一条血路。
琳琅满意的拉着连央缓缓走到庭中与那群人汇合在一处,那青衣男子抬剑便要夺他性命,这时管家连忙叫道:“琳琅姑娘慢着!你就算杀了侯爷你也出不了诚意候府,想必你也知道千丈峰上的机关是出了名的,不如你将侯爷放了,我们放你下山如何?”
这么简单的劝说就能让人放了诚意候才怪,管家也没指望能有多大用处,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等稍候豫州人马到了千丈峰上,这琳琅姑娘几人就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了。
不过琳琅却好像天真的很,竟然点了点头,笑着道:“好啊,那请替我们备马吧。”
“呃?”
管家愣住,身后跃跃欲试的侍卫愣住,慌乱焦虑的下人全部愣住。
就连连央都皱着眉偏头去看她的脸色,不过因为这个动作,脖子上的高领衣袍被划破,森冷危险的锋刃紧贴着喉咙,他不能再动。
她脸上一片诚恳,就连她身后的几位壮士也是十分的诚恳和深以为然,好像他们真的不过就是求一条生路而已,并无意伤人。
管家咬牙,擅自做主命人去备马,同时琳琅挟持连央与另几人走出宴会大厅,一大群人亦步亦趋跟随在身后。
诚意候府门打开,门外是数匹骏马打着响鼻悠然等候。
“马匹在此,琳琅姑娘可否放人了?”
管家已经暗中吩咐人准备好弓箭,一旦她真的放人,便立刻放箭务必留下他们。
琳琅摇头,拽着连央上了马,对身后愤怒激进的侯府管家笑道:“容我提醒你一句,下次不要让人躲在人群中放冷箭还用银箭头,大晚上的,映着火把多晃人眼睛啊,你说是不是?”
管家顿时回头去看,刚转头转到一半便知道自己上了当,登时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