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丞相赵麒自入仕以来承蒙天恩,赐府封爵,本应作为朝堂表率。然其不思进取,恃宠而骄,骄奢淫逸,诬陷忠良,致使李守义,张贯等忠义之士枉死。丞相赵麒不思悔改,朕多番劝阻仍一意孤行。今赐其毒酒一杯,削爵抄家,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入宫为奴!钦此!”
大太监喜公公一手执着拂尘,身后跟着一众太监护卫走出相府,却没想到在门外竟遇上刘长卿。
他面上一愣,鄙夷的神色一瞬间消失不见,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尖着嗓子说道,“哟,这不是刘大人吗?”心想着,如今赵麒已死,刘长卿身为他的门生,自属余党,距皇上撤了他的职自然不会久了。
刘长卿似是茫然,全然没听见喜公公的话,面无表情地站在丞相府外,轻抬起头望着悬于相府门前的鎏金大字。他站定在原处,目光飘离,耳边仍旧萦绕着那书圣旨。那个人那么喜欢他,喝下鸩酒的时候,会不会心痛的如同刀绞……倘若自己真的有一丁点救他的办法,就好了……可事实上,他太弱小了,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早知他有如此下场,自己不该如此纵容,看着他一步一步深陷阴黑的沼泽。皇家哪有什么真情实意!他糊涂,那个人更糊涂,怎么会将真心托付于根本无心之人!
若能重来,应该努力地接近他,让他远离这些纷扰才是!绝不会像先前那般愚不可及,默默地躲在暗处,仰望那人谪仙风姿,应当是走到他面前,站在他能看到的位置,牢牢地抓住他的手!
此时忽然听见相府内传来韩臻声嘶力竭地哭喊。
“太傅!太傅……”
喜公公心中大骇,他以为小皇帝对赵麒只有恨意,可听着他悲怆的哭声……喜公公不敢细想,双腿发软,连忙折回去。此时韩臻已经坐在地上,紧紧抱着赵麒尸体,脸上似是茫然,也似不可置信,眼里盈满了泪水,“快!快传太医!”
喜公公连忙道,“皇上……赵相已经去了……”他大太监喜公公宣读了这道圣旨,亲手将那杯毒酒递给赵麒,倘若韩臻此时后悔,他又怎么可能活命!
韩臻小心翼翼地捧住赵麒的脸,手指颤抖地想要捂住他口中溢出的鲜血,可那猩红的液体依旧从他的指缝中流淌出来,任由他怎样合拢手指,也是无济于事。他终于大哭了起来,无助地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他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孤独一人,孑然一身。
刘长卿没想到,原来韩臻的心底终究是对他的太傅动了心……世上竟真的有这么蠢的人,亲手将心爱之人送上黄泉,而后才恍然觉悟;世上真的有那样蠢的人,分明察觉枕旁人诡计,偏要自欺欺人,直到鸩毒攻心,才肯相信,原来所爱非人。
“皇上,如今赵相已死,皇上再不用担忧大权旁落,亦不必担心……受人所控。”
韩臻身子一僵,泪眼模糊,仍旧坐在地上,死死地抱着赵麒,竭尽全力阻止他身体温度的流失。他慢慢抬起头,心脏仿佛被人硬生生撕扯成两半,他无法反驳对方的话,只能握紧拳,冷声道,“闭嘴!”
刘长卿垂眸看着他,却是轻笑道,“微臣所言,即是皇上心中所想。”
韩臻浑身一颤,心中惊怒之余,又是剧痛,他强迫自己沉下声音,“刘长卿,你可知忤逆朕乃死罪!来人!将刘长卿压下去!”
立刻有士兵提着刀过来,压住刘长卿的双臂,就要将他带下去。只听刘长卿淡淡一笑,仿佛生死置之度外,说道,“如今赵相已死,皇上自是不肯放过赵党余孽。微臣既是赵相门生,如何能逃得了?”
喜公公胆战心惊地瞧了一眼韩臻,心想这刘长卿是赶着赴死呢?
谁知,韩臻闻言竟平息下来,手指擦干净赵麒嘴角的血渍,双眸失焦了好一会儿,慢慢回过神来,道,“放了他。”
“是。”
刘长卿理了理衣襟和袖口,他的怀中有一把匕首,十指碰到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拿出来,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韩臻。
****“喝下这个,虽然他能重活过来,你却要因此以命抵命,你当真想好了?”
“不会。”刘长卿端起碗,将碗中粘稠的液体一饮而尽。若能将他救活,自己死了又何妨?反正,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是死,是活……****
怎么会这样……他应该是死了,为何还苟活于世?那那个人呢?他……终究是没能活过来?刘长卿坐起身,忍不住浑身颤抖。神医当春分明清清楚楚地说,那碗药可以救活那人!如果那碗药真的有用,他怎么能醒过来!
刘长卿从床上坐起身,抬手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他也是愚蠢至极,怎么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那么荒诞的事情呢。人死了,终究是死了……到底为何奢求这么多呢?与其在这里颓废,荒度余生,倒不如……倒不如亲手杀了韩臻,及那个在幕后设计陷害,挑拨韩臻之人!
“韩亮……”刘长卿低下头,张开十指,看着掌心细纹,仿佛已经看到手心染满了通红的血。他慢慢弯起唇,眉眼间尽是笑意,眸子里却是刺骨冰寒。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忽然门被推开,刘昭走了进来,一见刘长卿醒了过来,忙走过去,一手搭在他的额头上,“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爹了。”
刘长卿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慢慢喊了一声,“爹……”
刘昭没理他,捉住他的手腕把了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