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麒倒是惬意得很,他使人寻了本话本来,正瞧到那布衣书生不幸身死,痴心小姐泪尽血枯,以命换命,最终得成佳偶,鸾鸣凤偕。门外有人来报,赵麒叹道“自是生死不由人,何苦这般磨折?”就此放下书本,走到韩臻身侧,轻道“该起来了,陛下……至儿?”
韩臻果然低低应了一声,也睁不开眼去,只轻声道“太傅,你抱我去吧,我走不动。”赵麒想了一想,便叫公公们抬了把椅子来,回道“陛下天子之尊,由臣抱着上殿,须于龙威有损,还请陛下三思。”
韩臻低声叹道“你只是不愿意罢了。”说着也配合着宫人上了椅,努力坐得端正,背挺得笔直。
如此几人上了殿,早有宫人抱着那孩子来候着,刚出生的婴儿见了风,哭个不止,底下一群大臣鸦雀无声,显得那哭声越发的撕心裂肺。
赵麒走上前去,拿出早备好的黄绢圣旨念了,“……罪妃闫婉儿混淆皇室血脉,当凌迟于市,诛其九族,朕念其母族于国有功,赐白绫一匹,母族斩为首者十人,余者流放,永不得回京师……”
群臣大哗。
赵麒念完收起圣旨,道“陛下龙体欠安,由本侯代为颁旨,闫升,接旨吧。”
闫升早已惊得不知该作何语,他早知韩臻有意除去自己,也已作好应对之策,但为何赵麒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某个小村落里养伤……
好在他一贯心思转得极快,当即冷笑道“我闫氏一族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混淆皇室血脉,有何证据?陛下切莫听信他人胡言!”
赵麒应道“自不是空口无凭,一应证据俱已备好,还请诸位细观。”
说着,自有宫人取了银针和水盆来,在韩臻和那婴儿的手上各刺出一滴血来,坠在盆里给众人传阅。
自然,是融不了的。
闫升怒极道“假的!都是假的!小女一向恪守妇道,绝不会如此!”
赵麒笑道“你说滴血是假的,也由得你,血滴真假,诸位自有公断,但本侯的伤总不是假的。”说着,指间用力,明黄圣旨间竟沁出星星点点的血色来。
“本侯来京路上,曾遭一伙黑衣刺客袭击,手上的伤也是那时所致,幸而本侯早有所料,擒下刺客一伙,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闫升面如土色,他本以为这伙人只是全军覆没,后来接应的人点了尸体数目是对的,便没有深究,谁承想是给人尽数抓了!
如此,以赵麒之能,他在宫外的谋划,怕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闫升咬紧牙关,叫道“唐林!”
却是无人应答。
赵麒也是一惊,他并未料到堂堂御林军首领,竟也投了闫升。
但满殿寂寂,并无回应,只有风吹过台阶,发出冷冷的声响。
那孩子哇地哭了一声,这许多年的静寂,终究是被惊碎了。
—————————————
明德十年五月十九日,帝崩,举国大哀,天下缟素。
大皇子立为太子,择日登基,廷臣贺祥云代为摄政。其母妃庄氏晋为太后,一同垂帘。
庄家乃世代清臣,庄氏赵麒耳闻过,是个书香女子。
只可惜,往后半生,尽老深宫。
韩臻许久之前便下了旨,将丞相府赐还于逍遥侯,前几日遣了人来打扫,如今已能住人。
赵麒从皇宫里出来,打发了送他回府的马车,现如今他只想一步一步,走回家去。
刘长卿还立在门前,天色初晴,晨雾乍散,他一身青衣在风里飘摇,见赵麒走来,便迎上前去道“非鹿,你回来啦!”笑颜晏晏,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暮春巢燕归,绕屋低语,风致款款,长卿不期,推门而笑,梨花沾身,片叶在肩,宛然蝴蝶。余请之自整仪容,三顾其镜而后见余,然心悦之。”
“非鹿,那个皇帝有没有欺负你?还是那个闫升欺负你了?我去帮你讨公道好不好?”
赵麒心道可没人敢欺负自己,小别重逢,刚想去抱一下刘长卿,对方就已经自己贴了上来“非鹿非鹿,反正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且不急着出门……”一边已经伸手去解他的衣带了。
赵麒道“我倦得很。”刘长卿嗯了一声,果然停手。
倒是赵麒没反应过来,那句话只是说说的……
刘长卿把脸贴在他肩上,好一会儿没有话说,忽而才道“非鹿,你别不要我。”
赵麒吃了一惊,忙道“我何时如此说过?”
“我昨日不小心做了个梦,梦到你写了休书给我……什么尔今缘尽……我哭了好久,又觉得你都不要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帐都被我弄坏了,幸亏你不在,不然伤了可怎么办?”
赵麒忙抓起他的手去细看,但见掌心狼藉,皆是血痕,十指指甲尽断,虽已清洗过,仍见星点斑驳血迹。
赵麒默然无话,暗想自己做什么要写那个劳什子鬼东西,心中默默骂了自己一通,指尖环绕刘长卿的长发,道“别多想,我从未有过此意。”
刘长卿想问那你和韩臻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殿里待了那么久,每晚还把所有随侍都遣出去……他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只道“嗯,我知道了。”
“你是不是喜欢那种形销骨立,没几两骨头的?我少吃一点好不好?”
“……”
赵麒把指尖顺着刘长卿肩头滑下去,一路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