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主人答应,她已经跳起来,冲去厨房给自己寻了副碗筷,回来后一屁股就坐上饭桌,纤纤玉手夹起菜来毫不含糊。
沉朱听她边吃边评价:“这鱼好吃,可惜笋片太老了,还有这汤,味道太淡,多放辣椒才好,这豆腐在井水中泡过了吗?豆腥气去得不干净。”说罢不忘安慰做菜的人,道,“刀工还不错,这鱼刺去得很干净嘛。”
沉朱眼角抽了抽,不禁在这姑娘厚实的脸皮面前甘拜下风。
书生心态好,淡淡道:“姑娘过奖。”
宜默递来一只空碗,面不改色道:“再来一碗。”
一顿饭过后,沉朱几乎是赶鸭子一般把这位不速之客给赶出去,对方扒着门框不动如山:“求女侠留宜某借宿一晚,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沉朱态度很坚决:“没空房间给你住。”
宜默道:“宜某打地铺就行,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沉朱道:“最近的客栈也就二三里路吧,你此时出发,天黑前就到了。”
宜默顶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这个时候客栈都满了,女侠难道忍心看我一小女子风餐露宿?”
沉朱想也没想:“忍心。”
宜默更加卖力地扒紧了门框嚎叫:“女侠你就当积德了好不好!”
沉朱扯一扯嘴角,觉得这么厚的脸皮她实在是没辙啊,只好改变战术,叹一口气:“不是我不想留你,实在是我说了不算。”搬出主人的名头,“穷书生喜欢清静,最讨厌留陌生人借宿。”
宜默毫不退却,摆出一副有话好商量的表情:“既然如此,我去同他商量便是。你把他叫出来,我亲自问问他,好不好容我借住一晚?”
沉朱还没说话,就听到轻飘飘的两个字:“好啊。”
一回头,就见书生停在那里,如果不是怀中抱的那几根烂木头,本该是一幅令人惊艳的画卷。沉朱的眼角一抽,这家伙,总是很轻易地就把自己搞得不伦不类。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刚说的那两个字。
趁沉朱没反应过来,宜默已乐颠颠地跑过去,腆着脸道:“多谢恩公,恩公你这么善良,日后宜某回幽冥司,一定偷偷在阴阳簿上帮你多添几年阳寿!”
一盏茶以后。
沉朱一边抱臂靠在墙边,一边看着劈柴的书生问他:“你该不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才答应收留人家吧?”
问罢,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面皮,那宜默长得的确好看,起码比她现在这张脸顺眼得多。
不过,行走江湖就图一个方便,若用她以前的那张脸,不晓得会惹来什么麻烦。倒不是说她那张脸多么倾国倾城,只是,不等对方看清她生得什么模样,大约就会被她额上的神印吓得退避三舍吧。
上神原本就是受人敬畏的,虽说,她这个上神之位来得容易了点。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就得来对方这样一句回应:“总觉得,那姑娘的戏还没有唱完。”
沉朱面皮一抽,很想问他一句,他当初收留她,难道也是想看她的戏不成?
他像是读懂她的心思,“咔哒”一声将一段木头劈成两半,抬头看向她:“阿朱姑娘跟她不一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面前的男子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布衣,可是这般看着他,沉朱却突然浮出一个念头: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正在恍神,突然发现那双幽漆的眸子从方才为止一直没有离开自己,沉朱顶着张尴尬的脸,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若无其事道:“宜默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说罢,就转身进了屋子,大约是顾虑身后的目光,脊背略微有些僵直。
沉朱一进卧房,就发现宜默已在自己的床上睡过去。不禁皱了小脸:这家伙,你睡这里,却是让我睡哪儿去?
本预备把她从床上扔下去,走近了,却见睡梦中的她紧蹙眉头,原本张扬的眉目却有些凄楚的味道。
沉朱刚凑过去,就被一只手拉住,力道极大,仿佛是怕稍一松手她就会离开一般。
女子的语气有些无助,像被遗弃的孩子,夹杂着一声声压抑的哽咽:“爹……娘……”
沉朱掰她手的动作因这一声“爹娘”停了下来。
这两个字眼于沉朱而言很陌生。
九千年前,崆峒的素玉上神与修离神君反目,导致崆峒大乱,那一场动摇六界的大乱,最终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收场——素玉上神仙逝,修离神君自戕,此后,崆峒无主。
再后来,天族邀请避世的墨珩上神重掌崆峒事务。
墨珩上神原就是龙族上神,整个六界八荒再没有比他更有资历的了,谁料,承位仪式的那一天,墨珩上神却带来一位刚满岁的小神君,还当着天帝之面昭告天下,从此以后,这位小神君就是崆峒的储君,而他将成为她的辅神者,直至辅佐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崆峒帝皇。
此事一出,六界哗然。
那墨珩上神是什么人物?上古神界的那些战绩暂且不表,单只说太初洪荒,六界刚刚成形之际,由于人界的根基薄弱,天地数度遭遇大劫,若非有这尊大神坐镇,如今的六界,早就如同最初的神界一般气数耗尽,不复存在。故而,尽管他早已避世数万年,却没有人敢遗忘他的名字。
就是这样一位上神,愿意再度出山已经不易了,竟还甘愿屈居人后,做一个辅神者。
那来历不明的小神君又何德何能?
天帝代表六界众生虚心求教,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