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浅怔,这话显是意指席临川府上连做杂役的婢子都生得貌美,算是赞了她一句,稍颔了首算作答谢。
聿郸复行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仔仔细细端详一番,他添了笑意,抬手自她鬓边撩过,向后一探,顺手取了支簪子下来。
是支银簪,质地做工皆普通得有些粗糙,聿郸看得一哂,悠然道:“姑娘住在何处?”
怎么这么问?
红衣黛眉一蹙,暗说这番邦真是“洒脱”,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鲜有刚见个面就问住处的。
她冷着脸未言,他又笑了一声:“别误会。我此番带来大夏的货物中有支银钗不错,与其苦等买家,不如赠给姑娘梳妆。”
这样有意套近乎的辞令,红衣在现代时就听过许多,手中有些权势或人脉的人,贪图她们这些急于谋得前程的女孩子的姿色,以价值不菲的礼品相赠也算是个常见的手段了。
向后退开半步,红衣的反应一如在现代时一般,毫无接受之意:“无功不受禄。”
聿郸稍一滞,旋即又笑道:“看姑娘面善,莫名觉得投缘,没有别的意思。”
“投缘”这话说出来,越来越像搭讪的言辞了。她更觉得不可多留,面色一白,匆匆一福:“告退了……”
而后不待聿郸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去。薄唇紧抿着,对这样结束交谈多少有些怕——这毕竟不是在现代,她是府中仆婢,聿郸是贵客,差着阶层,难免害怕惹恼对方。
好在,聿郸并未多说什么。只在她走远之前稍追了两步,一伸手,将那钗子插回了她发髻上——她不收他的礼则罢,他总不能反过来拿走她的东西。
秋风簌簌而过,又一阵落叶飘零,各处都是这獠菽径嘈,这一阵晚风后落下的树叶便也更多,小厮入内禀话时,脚下踩出一片脆响。
席临川听完禀话,原本只因谨慎而生的疑心转变为抑制不住的怒意。
居然这么早……
“小的看到红衣姑娘与那胡商在廊下交谈了片刻。”来禀事的小厮如实说着方才所见,“小的没敢跟得太紧,待她离开后前去查看,就捡到了这个。”
席临川睇了眼他呈上来的簪子,确是红衣所喜的样式。
他压制着惊怒阖了眼,握着簪子的手一紧:“知道了。”
那小厮一欠身,继而又道:“聿郸那边传了话来,问比试箭术的事……”
“明天。”他应得很快,而后,似乎再听不下去任何事,摆了摆手,“准备好便是,明日一早我去箭场。”
“诺。”小厮应下,会意地不再多言,施礼退出。
席临川心里乱极了。压抑已久的怒火无可遏制地向外窜着,在心里激荡得凛冽,带着嘲讽的声音,好像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只是因为两国情势紧张,难免对聿郸不放心是以多了分小心而已。差了人悄悄跟着,却没想到,直接牵扯上了红衣。
他一直以为,即便那些事来得残酷,也终究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却没想到原来这么早就显现了苗头,竟是她入府不多日的时候,就已和这在赫契富甲一方的巨贾有了私交。
上一世时他是傻到了什么地步……
明明是在长阳城里那般受尽艳羡的人物,战功显赫,未及弱冠便已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