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半个月,宅子粉刷完了晾干了,林远涛定好的家具农具也都送过来了,这才正是搬到了村子里住。他倒是想着放两挂鞭,自己一个人搬过来就完了,省着麻烦。怎奈县城里头与他交好的都过来道贺,只得叫了醉仙楼送了酒席过来,就在家里招待起来。
村里人见穿着公服的捕快挎着刀在村里来去,吓得都不敢靠前,只有李成凑过去陪客。
本来李家村只是个小村,村里的里正在县里也算不上什么人物,偏林远涛极给面子,酒席上和他多喝了几杯,李成喝多了话就多起来。
林远涛有意无意地把话头往村里人家上头引,众人以为他是要打听打听情况,也都给面子,李成的话越发滔滔不绝起来。
说起来,这八卦仍是人之天性,自然这些平日里看起来正经的不得了的汉子们也都是一样。这世上,可不止哥儿才爱说闲话的。
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县里才下的公文来了。原来前些年征战不休,人丁凋零了不少,如今世道安稳下来,官府为了人丁考虑,已然定下了法度:小子年满二十而未娶亲者,要交双倍的赋税;哥儿年满十六未成亲者,要么交由官媒发嫁,要么与小子一样的交税。
众人哄笑起来,道:“远涛要是再不赶紧娶个哥儿,赶明儿就要交起双倍的赋税来了!钱不钱的不说,这人可就丢大发了!县上多少人家的哥儿愿意嫁你,你只扭扭捏捏不乐意,如今可是报应到了!”
林远涛倒是好脾气的很:“怎见得我就要交双倍赋税?难道我还不能赶紧娶一个回来?”
众人就道:“你还以为是从前呢,多少人家的小哥儿等着你娶?这消息一出来,只怕县里适龄的小哥儿早就都嫁了人了。谁叫你偏赶上这个时候忙着搬家的事?”
林远涛就道:“县里没有,难道我就不能在村里娶一个?”就向李成拱一拱手:“里正,村里有合适的可千万帮我留意。我怎么也不能被这些人取笑了去。”
众人都道他是玩笑,少不得跟着起哄:“老李,你可赶紧着点儿,远涛的终身可就在你身上了。”说罢又是一阵哄笑。
谁不知道,这林远涛极是挑剔,县上几家财主要把小哥儿嫁与他,他都不肯,如何肯娶个乡间的小哥儿?
偏李成已经喝多了酒,又不知道底里,只觉得甚有面子,郑重答道:“一定,一定。这事只管包在我身上。”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笑。倒是林远涛笑着和李成又碰了一杯。
这事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小事而已,但是搁到村里有些人家,就是天大的事了。不说李达兄弟几个听到这消息喜之不尽,越发加紧收拾起了自己的院子,单说村里有个周家,却因为这事闹翻了天。
这姓周的在这村里独一户,人口也不复杂,只一个老阿嬷带着一个小子一个哥儿,一个叫周璋,一个叫周瓦。虽然丈夫早逝,家里还有几亩田地,日子勉强也还过得。只是天有不足,周璋因为前些年征兵,吓得跌断了一只脚,走路不稳当,不用去当兵可是也留了毛病下来。好在那哥儿周瓦是个能干的,上山砍柴下地种田,样样都干得,前两年还攒了几吊钱给他哥娶了个哥儿回来。只有一样,他能干是能干,身材比一般哥儿大出两圈,相貌也不像一般哥儿的柔和,反而有棱有角的,比一般的小子还威武几分。这样的哥儿自然不好发嫁,他家又是过日子勉强可以,想要出一副嫁妆却是无能为力的。反正他虽然吃得多,但是也能干,睁眼闭眼的也就容下了。不过,现在官府已经有了法度,他哥的正君可就容不下他了。
李成到周家时,那周璋家的正扶着肚子倚着门框叫骂:“……合村的人家问一问,哪有哥儿快二十了还不赶紧发嫁出去的?!难不成还想在家里吃一辈子不成?我这是什么命啊,嫁到了这样的人家,汉子不争气,阿嬷还偏着自家小哥儿,难道以后小哥儿还能养你老不成?”
说着又抚着肚子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啊,本来就上顿赶不上下顿了,让你在肚子里就受了委屈,赶明儿再交上一份税,这家里也不用过日子了,养不养得活你还说不好呢。你那狠心的叔叔,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说着,就拍地嚎起来。
周瓦气不过:“谁要逼死你们,只要你少往你家搬点儿东西,日子早好了!”
周璋家的立时也不嚎了:“我往孩子外祖家拿点儿东西怎么了?那是正经的姻亲,我走亲戚那是天经地义,我就是没听说过谁家把小哥儿养到二十了还不发嫁的!”
周瓦气死了:“我在家里还干等着吃了怎么着?地里的活儿我没干?”
周璋家的勾着嘴道:“干活怎么了?这么个大活人,针线活也不会,下个灶也不会,也就干干地里的活儿。这也是我们当哥哥阿姊的心善,让你能有个地方干活糊口,要不你出去问问,谁家敢让个没出嫁的哥儿揽活挣钱?这人哪,得知足,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
周瓦气得脸涨红起来,这些年家里的重活累活那个不是他做的,这会儿倒成了他的不是?自己干活干的手上厚厚一层茧子,捏个针都捏不住,自己下灶,是让阿姆出去砍柴还是让瘸腿的哥哥去?周瓦看看只会一直哭的阿姆,还有蹲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哥哥,心里渐渐凉起来。
那周璋家的看几人都不出声,越发的得意起来:“哎呦,我的肚子。当家的,赶紧把我扶起来,你这狠心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