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眼睛通红,脸颊红肿,抽抽搭搭地把白日的话说了一遍,柳晏看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长安觑了一眼柳晏的神色,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完全瞒不过他,规规矩矩地立着,头也低下来不敢再说话。
桌上几人,颜氏最早看出长安的小伎俩,只是轻轻一笑,并不打断她。柳温明是当真以为长安在诚心请罪,心中觉得长安识大体,知进退,脸上是颇为欣慰的神情。
柳明月初初没有看出什么,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直到翠羽抬头,脸上红肿未消,她才明白过来,气的脸色发白。
唯有封蝉,见长安唯唯诺诺的姿态,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神色。
“外祖父,表妹年纪小,舅母又自小在商户长大,教导不当也是有的,”封蝉语带轻蔑:“幸而我母亲这次回来要多呆一段日子,倒是可以指点指点表妹。”
柳晏看了一眼封蝉,柔声对长安说:“你自己的丫头自己教导就是,我看这丫头莽撞是莽撞了些,但一心为主也是难得的。”说着又扫了一眼柳明月:“再者说,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柳府嘛,本就是柳家人住的地方,那些远来之客,怎么拉的下脸来觊觎主人的屋子?”
柳明月面色难看,又不敢发作。颜氏见了,缓声开口:“父亲,既然都到齐了,就让他们赶紧上菜吧,想来封夫人和封小姐都饿了。”
柳晏点点头。顷刻之间,就有三五仆婢端着盘子上来。天寒地冻,为了不让饭菜冷的太快,这些菜肴都是摆在烧热的小铜盘中呈上的。
长安知趣地挪到柳明月下首坐下,右手边正是封蝉。
因着不知道柳明月母女会突然来到,厨房并未曾提前准备什么待客的精致菜肴。不过就是平常的菜色,只是多添了两道罢了。
封蝉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眼中不屑之情更甚。
长安瞥见了,用怯生生的语气问:“表姐怎么不动筷子?可是觉得今日的菜色不满意?”
封蝉正要开口,被柳明月用力一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改了口:“……不是,这些菜我喜欢的很。”
“表姐喜欢就好。”长安露出欢喜的表情来。心里却大呼可惜,这个封蝉冲动无脑,若不是柳明月拦着,她定是要对柳府的菜色大加鞭挞的。
待到家宴开始了,桌上一时鸦雀无声。柳长安虽然和父亲母亲在一处用饭的时候喜欢装出无知孩童的样子,叽叽喳喳地逗他们欢心,但却不敢在柳晏面前如此放肆。
柳晏严于律己,对待小辈也不放松。“食不言,寝不语”是柳家每个人都要做到的,至少是在他面前如此。
柳晏年纪大了胃口不好,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颜氏是正处于孕吐状态无心饮食,柳温明时时关注着妻子,见颜氏不吃了,也搁了碗筷转头吩咐珑绣去小厨房把颜氏晚间要喝的燕窝准备好。
柳明月母女大约是嫌弃柳府的菜色不够精致,也只略动了动。长安一心想要看场好戏,也没怎么吃。
这样一来,一顿饭竟结束得十分之快。
柳晏接过身后的丫鬟递过来的茶盏,用温水漱了漱口。漱口完毕,又换过另一个茶盏慢慢开始饮茶。
杯中之茶是“白山眉”,味辛涩,难入口,却是柳晏的最爱。他呷了一口,问柳明月:“这次回京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柳明月面露尴尬,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父亲,女儿是专程回来看您和兄长的。”
柳晏听了这话连眉毛也不挑一下,仍旧是稳稳地端着茶盏,眼睛定定地看着茶盏中的茶叶。
柳明月没奈何继续道:“正巧,您也许久没看到过蝉儿了,此番正好带她来见见您。”说着又冲封蝉打眼色。
“是啊,外祖父,蝉儿在家每日都听母亲说您是当世大儒,经书韬略无一不通。更是个品行高洁,不随俗流的人物。”封蝉满脸堆笑地吹捧:“这次有幸能见到外祖父,还望外祖父多多指点蝉儿才是。”
颜氏冷哼一声:“侄女怕是来得不巧,若是数年之前,父亲闲散之时,小姑子携女来求教倒是无妨。父亲如今百事缠身,哪有什么时间来指导后辈,便是你妹妹每日伴在膝下的,也不敢轻易打扰父亲。”
柳温明听了颜氏的话,面色也不好看。毕竟在柳家最困难的时候,柳明月选择了明哲保身,不闻不问,便是柳温明这样的温厚性子,心中也难免有个疙瘩。
但如今是一家团聚之夜,他并不想弄僵局面。于是轻轻拍了拍颜氏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柳明月听到颜氏话中带刺,眼中竟滴下几滴眼泪来:“嫂嫂想必是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实在不是明月狠心,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亲之后只能唯夫命是从。其实明月心中是每日悬念,晚上是偷偷抹泪,为了父兄的安危也不知道在佛堂念了多少遍经。”
说着不停地用帕子抹着泪,低泣不已。她身后的老仆也帮腔:“夫人为了老太爷的事也不知操碎了多少心,同我家老爷争吵了多少回,老奴看在眼里都心痛啊。”
长安看着柳明月无比悲切的神情,暗暗赞了一声“好一出戏”。只是这点眼泪,怎么能骗得过阅人无数的柳晏呢?
这边柳明月还在继续悲痛:“女儿听闻新帝登基,父亲官复加一等,心中不知多欣慰。一直想要回京探亲,奈何封府事多,片刻离不了我,所以就一再的耽搁,及至今年才有空带着蝉儿回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