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时分,青纹翠羽先后脚地回府了,一回来就给长安请安。
翠羽是一脸的喜色,青纹却是闷闷不乐。
长安略略问了两人家中的情况,青纹也只是三言两语地答了。长安知道青纹的爹娘身子向来不好,前一世就没熬过这个冬天,一时也无法开解她,只能令她先去休息,又许她待到年节过了便放她回家多呆几日。
青纹行了一礼便退下。翠羽担忧道:“青纹姐姐家中好像不大好。”
长安略略点头:“我理会得。”
正说着,被她打发出去看情况的银环回来了。银环嘴角眉梢都是笑意:“小姐,奴婢去打听过了,那封家夫人和小姐都回来了,就是脸色黑得和炭一样。”
长安点点头,这京里的贵妇人们哪有好相与的,何况是唐夫人这样的人精?柳明月为人静静计较,又不懂审时度势,她夫家又是远在长州,在京城没有半点经营。虽然有柳家这个靠山,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旁人也不会把她当做是柳家人。
此次去赏梅宴必然是要被排挤的。
“她们回来之后可去叨扰母亲了?”
银环答道:“是怒气冲冲地想要闯进清潭院,幸而桂嬷嬷早在院门口安排下了两个小厮,给死死拦住了,说是夫人身子不适,不让任何人打搅。”
“本该如此,母亲的身子比任何东西都来得重要。”长安赞道,又问:“可打听出什么别的不曾?”
银环摇头:“再没什么重要的了,只不过是封夫人回来之后把夫人赐下的衣裳都剪碎了,又砸了好些客房中的摆设。”
挥手让银环下去,长安饮了口茶,心中暗暗思忖,不知赏梅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柳明月发这么大的脾气。
自除夕夜之后,长安都不曾见到柳晏同柳温明。
柳晏是天子之师,又是多届科举的主考官,桃李满天下,到了年节之时,不免有推不完的应酬,就连柳温明也不得已地出门应酬。
好在柳温明为人温和端正,又认死理,论起才学来又不能与其父相比,朝中与他真心结交的人也没有几个,通常通通走个过场就回转家门。
家中之事本是颜氏一手操办的,柳温明从不操心。便是如今颜氏身子沉重,也只是靠着桂嬷嬷并珑香珑秀协理罢了。他只顾着埋头在书房为颜氏腹中的孩子取名字。
初三这日,柳温明也是受了同僚之邀,去了昌华楼饮宴,不过吃了两盏酒就告辞了。
回了柳府,令身边的小厮石泉先去清潭院说一声,又吩咐煮一碗醒酒汤来,自己便去了书房。把书房的书翻了个遍,想寻一个称心满意的名字。谁知道是越急越想不到。
按理来说,这孩子若是男子,名字理当由柳晏来取。长安降生之时,正直柳家翻身,柳温明哪有空来想名字。不过是柳晏随口一提,便取了长安这个名字。
翻了一会子书,柳温明只觉得晕晕的。他酒量浅,在外头喝的那两盏酒上了头,唤了几声“石泉”,没人来应,他才想到石泉被打发去了清潭院。
过了一会,渐渐有脚步声传来,有人给他递上了一碗醒酒汤。柳温明迷迷糊糊地接过,嘴中念叨了一句“石泉,你回来得真快啊,夫人可是还在歇息?”
不听石泉答应,柳温明抬头一看,面前站的并非石泉,而是不知哪个房的一个丫头。打扮的浓妆艳裹的,眉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柳温明眯起眼睛,他素来不喜用丫头,未与颜氏成亲之前,柳府中就少有丫头。唯有两个从小伺候的书童,换做石泉石山的。后来,颜氏嫁到柳府,才陆陆续续或是带,或是买,增了一些丫头仆妇。
他把手中的碗重重放在书桌上:“你是哪来的丫头,怎能随意进出我的书房?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那丫头也不惧,柔柔地回答:“奴婢唤作秋水,是奉了命专程来伺候老爷的。还请老爷饮了这醒酒汤。”
“滚出去……”柳温明已经沉下脸来。他为人素来温和,沉下脸已经是他生气的表现了。
“秋水奉命而来,老爷还请用汤。”秋水反而近前一步,双手捧起那红底黄字万寿纹的碗递到柳温明的跟前。
“砰”的一声,柳温明一把打掉那碗,用力一推就把秋水推摔在地上。
“兄长这是做什么?”柳明月带着个老嬷嬷推门走进来,看了看地上的秋水,又看了看柳温明的脸色,脸上堆笑道:“可是秋水伺候的不好,让兄长生气了?”
“这婢女是你派进来的?”柳温明见了柳明月,勉强压抑了怒火,“我这书房除了贴身的小厮和你嫂嫂,旁人一概不许进来。”
“兄长好大的架子,”柳明月似真似假地埋怨:“父亲的书斋我都进得,你这个书房我反而进不来了吗?”
柳温明皱起眉峰:“好了,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今日多饮了两杯,头发晕的很。你快把你这婢女带走,下次再不要随便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了。”
柳明月没料到柳温明居然开口逐人,僵了片刻,复又笑道:“兄长,这婢子是小妹特地送给你的。嫂嫂身体沉重,你也需要个人添茶递水,红袖添香不是?我这婢女是我身边最知冷知热的一个,给了兄长我也放心。”
“胡闹什么!”柳温明沉着声音打断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喜欢自作主张。快些把人带回去,若是被你嫂子知道,令她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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