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八,雪霁初晴。
湛蓝的天幕似一匹上好的丝缎,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暖暖的冬阳映在皑皑的白雪之上,折射着七彩的光晕。
一大早,在喜儿的精心摆弄下,我梳了宫髻,穿上她替我配好的浅紫短袄,深蓝色檑裙,再套上雪白的狐粪,匆匆跑去温室看我的宝贝茶花。
君默言正指挥着仆役把它们搬上马车。他今天穿了紫红色的朝服,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英气勃勃,丝毫也不显病态。
“不用急,时间还早。”君默言瞧着跑得气喘咻咻的我,微笑着出言安抚。
他哪知道我的心思?我好想确定,那天在山遇到的那个老人,是不是就是他嘴里的皇奶奶?恨不能长了一对翅膀,飞进万寿宫去一窥庐山真面日。
车行半路,我就发现,不仅仅是君默言对这个皇奶奶敬爱有加,君惜玉对她,同样是心怀尊崇与爱戴的。
整条御街,绵互十余里,张设灯彩,结撰楼阁。从神武门一直到万寿宫,剪彩为花,铺满卷屋,莲台华灯,交相辉映。戏台几乎是每隔数十丈便搭建一个。轻歌曼舞,霓裳羽衣,赏心悦目,热闹非凡。
朝中百官,往来穿梭络绎不绝,皆来朝贺。整个皇宫人潮涌动,喜气洋洋。贺寿的大礼堆在万寿宫的编殿,高垒如山。每一样都是稀世奇珍,无一不是巧夺天工,极尽豪奢之能事,令人叹为观止。
对着满室的珠光宝气,我叹息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旨民膏,才能如此穷奢极欲?
看来我的茶花摆在这里,还真是污辱了它们的清雅高洁。我摇了,阻止了那些太监宫女们卸下花盆。
“怎么,没信心了?”君默言浅笑着调侃。
“才怪,我怕糟蹋了我的花。”我撇了撇嘴,扔下他,掉头往如意宫走去:“你替我找个好地方安置了吧,我去找惜瑶聊聊。”
“别误了吉时。”君默言在身后叮嘱。
我头也不回,随意挥了挥手——切,当我是三岁孩子呢?特意来拜寿的,怎么会误了吉时?
赶到如意宫,晓筠,芷灵,惜瑶还有梦影几个正说说笑笑着往外走。 [惜瑶轻笑:“小雪姐姐,你来晚了,呆会罚你多喝三杯。”
“不就是三杯酒?谁怕谁?”我满不在乎,目光似笑非笑地从端木梦影的脸上掠过。
不知道庆王准备了一份什么厚礼,瞧她满面红光的,估计那玩意价值是必然的了。
“书雁姐,不知你的海棠怎么样了?”梦影掩着唇咭咭笑:“我听说,你连车都没让人卸呢。”
这小人,明摆着嘲笑我呢她的消息昏真快,我人还没到呢,她已经知道了。看来,挺关注我的嘛!
“哎呀,我是替书雁可惜呢,本来挺好的一个主意。”梦影浅笑盈盈,决心要报复我这几天对她的冷嘲热讽:“唉,谁让老天不长眼呢?这几天一直都是大风大雪的,我屋子里放十来个火盆都觉得冷呢。”
我淡淡地瞧着她,冷冷地笑,不想跟她计较。
“是啊”,晓筠黑白分有的大眼睛灵活地在我们几人身上转了一圉,最后落到我的身上,狡猾地笑了:“小雪姐姐夫妻情深,有昭王相陪,人家是春眠不觉晓,又怎么会理解你冬夜漫漫,孤枕难眠之心?”
“要死了!”我脸红,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忍不住扑过去揪她:“这话哪是你说的?”
端木梦影脸上阵青阵红,讪讪地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书雁不会生气的,哦?”
“小雪姐姐,吉时快到了,咱们快走吧。”芷灵急急岔开话题。
一行人匆匆赶到万寿宫,刚好是巳时。百官早已等候在此,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我们藏在人堆之后,胡乱地找个地方跪下。
我偷偷抬头张望,不由得大失所望——我的位置,已到了万寿宫门外了,从这里根本就看不到里间的情况,更别说瞧见太皇太后的长相了!
君惜玉携着萧若水华服感装,在人群中缓缓穿过。在司仪的唱喝之下,百官三呼万岁,再三呼太皇太后干岁干干岁,三跪九叩地行了跪拜之礼。
便听司礼太监传下太皇太后的懿旨,赏戏听曲,设宴御花园,增耳妃百桌,更设了灯迷,与众官同乐,普天同庆。
一时三呼谢恩,人流如潮涌动,纷纷退出了万寿宫,听戏的听戏,唱曲的唱曲,游园的游园,制灯迷的制灯迷去了。
“小雪姐姐,咱们也制几个灯迷吧。”惜瑶兴致勃勃地提议。
“是啊,我听说萧贵妃才情过人,最擅长制灯迷。自她入宫以来,每年的元宵灯会,都是她的灯迷勇夺头魁呢。”端木梦影斜睨着我,不怀好意地微笑:“我还听说,昭王也是个中高手。我们是自愧不如了。书雁姐,你才高八斗,不妨与她一较高下啊?”
切,猜个迷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撇了撇唇,不屑作答——这人存心挑衅,想看我跟萧若水斗呢!
“玩玩而已,何用有输赢之心?”芷灵笑眯眯地反驳。
“就是,咱们就图个一乐,何必学那市井之人,只会好勇斗狠,万事皆分个高下?”晓筠拉了我的手往前:“小雪姐姐,赚咱们玩咱们的。”
正说着话,忽然人丛里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晓筠。”
晓筠一呆,慢慢地站定身形,脸色瞬间变得颇不自在——咦?向来天不必地不怕,刀子嘴豆腐心的晓筠,原来也有不自在的时候?
我好奇地转头,朝声音来源处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