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托大喊着“他们没有子药了”,令自己手下的亲卫从豁口处冲出。他所说的这句话并没有错,可他也并不就认为,墙外明军的手里,就只有火铳。
他手下那十几名贴身亲卫,几乎是食同席寝同被,因此彼此都是分外的熟悉,举手投足间就能明了对方的意思。
看来明军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突破口,肯定也正在调集更多的兵力前来阻截。因此,有这些手下在此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此时再不脱身更待何时!
待将剩余的亲卫驱赶着向豁口处冲锋之后,硕托不待多言,转身就走。
那十几名贴身亲卫早已明白了少主的意图,所以也是闷声不响地上前夹护着,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那些已经冲出去的亲卫嘛……他们本来就是要为旗主而生,为旗主而死的,所以此时此刻为了少主吸引火力而奋不顾身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硕托带领着最后的十几名贴身亲卫,撤转身形,向别处寻觅逃生机会。
但是,踅摸了一圈,还是无路可走。
此时,堆场内已经没有活着的后金勇士了。因为他们不是被烧死,就是忍不住烟熏火燎,一鼓气就向外冲去,结果也是被活活打死。令人作呕的烧焦尸体的味道一阵阵袭来,让这些吃惯了烧烤的女真汉子心中暗自决定,从今以后谁要是再提烤羊肉烤牛肉什么的就跟谁急……当然了,首先是得能活着出去的话。
远远地看到堆场门口处,已经有明军在清理出一条狭窄的道路。
硕托知道,明军进来,肯定不是来灭火的。明军是准备放弃整个塔山城的,因此他们进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活口。
若是明军进来,肯定会发现他们这十几个大活人的。
十几名贴身亲卫也都看到了这个情况,马上下意识地将硕托围在了中间。不管是否出自真心,还是为了活着的家小不至于被殃及,反正此时的硕托对这些亲卫的举动小小感动了一下下。
“报张参将,孙帅有令,马上开始打扫战场,然后尽快撤出塔山城,”此时,墙外忽然传来了一段对话的声音,显是传令兵在给这位张参将传达蓟辽总督孙承宗的命令,“因为情况特殊,此次战斗我军人人奋勇,战功人人有份儿,因此就不以首级而论,他老人家会上报皇帝陛下,为大家请功,”活音未落,墙外的明军已经在轰然叫好了。
按照明军以前惯有的规矩,一场战斗下来,论叙军功时,是以获取对方的首级而定的。
大明成化十四年就有规定:一人斩一级者,进一秩,至三秩止。二人共斩者,为首进秩同。壮男与实授,幼弱妇女与署职。为从及四级以上,俱给赏。领军官部下五百人者,获五级,进一秩。领千人者,倍之。」正德十年重定例:「独斩一级者升一秩。三人共者,首升署一秩,从给赏。四五六人共者,首给赏,从量赏。二人共斩一幼敌者,首视三人例,从量赏。不愿升者,每实授一秩,赏银五十两,署职二十两。」嘉靖十五年定,领军官千、把总,加至三秩止,都指挥以上,止升署职二级,余加赏。
另外,番寇苗蛮、倭贼和内地反贼等,都有更加详细的规定。
但是,此次的塔山城火烧后金千人队,很多很多的后金兵丁都是葬身火海。他们的脑袋,恐怕都已经成为黑乎乎的“熟肉蛋”了,如何辨别是否是真正的女真。
况且,后金的后续部队不知何时到达。明军狠狠地打出了这一记“偷拳”之后,必须尽快撤离战场,否则一旦被后金缠上,再想脱身,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因此,此次明军根本没有时间按部就班地按照惯常做法行事。
这种境况,也给墙内的硕托等人提了个醒。
“少主,委屈了,”一名亲卫似乎感到有机可乘,因此他一边对硕托低声说道,一边向旁边墙角之处指了指。
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正是一个拐角。
刚才肯定有后金兵丁试图从这里翻墙而出,可显然是失败了,因为地上不仅有七八具身插箭矢的尸体,也有一些从墙上掉落的砖石等物。
因为是拐角,因此这个地方勉强隐蔽一些,从堆场门口和豁口两处都还暂时看不到这里。可若是等明军清理完道路,稍微向堆场之内走几步的话,这个地方也就一览无余了。
那名亲卫所指之处,正是死尸和砖石混杂在一起的地方。
“混账!我岂能……”硕托明白这名亲卫的意思,是要他去那里装死。刚刚听到墙外明军的对话时,他自己也似乎是略有意动。但是,身为堂堂的多罗贝勒,岂能行此贪生怕死之事。若是在平时,这种暗示就几乎等于羞辱,因此硕托虽然明知道这名亲卫是完全出自好意,可是也不禁要破口大骂了。
但是,他心中一动,终于没有将污言秽语完全倾泻出来。
“少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请少主委屈一时,也好为我等报仇,”亲卫急切地规劝道。
不过,这个理由还是很能够令硕托感到满意,他非常喜欢。很多事情不是能不能做,而是缺乏做的理由而已。
“是啊,少主,请委屈一时,我等为少主引开他们,”其他亲卫也明白了那名同伴的意思,纷纷表示愿意为少主吸引明军的注意。
这些贴身亲卫绝对都是死士,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现身吸引明军的注意,肯定就意味着以生命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