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去了西山就没有回来,回来的两名锦衣卫也只是回来送信的。
信使孙元化写的,开头只是简单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来到王家峪的喜悦之情,然后就老实不客气地罗列两份单子。
一份单子是近期就马上需要的东西,多是砖木等建设房屋所需的材料,以及修缮房屋的工匠和杂役。另一份单子就复杂的多,内容也庞杂的多,从铁料至柴薪的质量和数量,从工匠至杂役人等的多少等等都详实地罗列清楚。皇帝陛下一看就知道,这其实就是孙元化铸炮所需要的材料和辅助人员。
然后还有一份图样,上面是王家峪的草图,孙元化将自己选定的铸炮及试射场地,也都在图上标注出来,请皇帝陛下恩准。
信的最后是孙元化请求皇帝陛下宽恕自己的大不敬之罪,因为身边没有携带书写用具,附近百姓之家也未能满足条件,因此只能用这种简陋的形似、而不是以正规的奏折向皇帝陛下做个简单的汇报了。
皇帝陛下不仅对此根本不以为意,心里甚至还大为感动。这才是我大明王朝可倚重的股肱之臣啊!
因此,从接到孙元化的来信开始,先是工部营缮局的人员押送着建造房屋的材料陆续开到。然后就是更大批的铸炮所使用的材料和工匠也在集结,一俟西山王家峪基础设施草就,就会浩浩荡荡地开到。
建造房屋的材料和工匠源源不断地输送而来,远远超过孙元化所要求的数量也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原来其中更多的部分是用来在四周修建小型烽火台,以备担任警戒的兵士使用。
担任警戒之责的,就是京卫上直卫二十六卫中的府军卫。这可是皇帝陛下亲卫中的一支,足以表示朝廷的重视程度。
这阵势儿,就连雄心勃勃的孙元化都感到有些吃惊。
难道这些……都是专为某铸炮及试射所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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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皇帝陛下的表现过于异常,只能说他的心情太过迫切。
说实话,孙元化是皇帝陛下来到这个时代以来,遇到第一个与他自己具有同样迫切心情的人。虽然这迫切心情的出发点稍有差异,可为的却是同一个目的。
可凡事有一就会有二。
几天之后,当交卸了视盐长芦差事的毕懋康赶到京城,听到皇帝陛下将其调入工部任主事的目的,是要他专门负责研制、改进火铳,并大力研制更新式便于兵士携带的火器的时候,他起初的反应几乎同孙元化如出一辙。
像孙元化和毕懋康此类的专业型人才,他们对官职的大小、品阶的高低都是近乎麻木的,升官对于他们来说并不见得是多么令人雀跃的事情。可如果给他们提供机会,提供足够的资金和人力方面的支持,让他们专心于自己所钟爱的领域,这就几乎相当于上苍对他们格外垂青了。
工部本有制造火铳的作坊,工匠和材料都是现成的。
可是,皇帝陛下给毕懋康布置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先拟定一份制造火铳的标准,铳管的粗细和铅弹的大小等所有问题都要有统一的尺寸和规格,并且一经规定就毋需更改,在制造过程中就要严格按照规定的尺寸检验工匠们的工作。
同时也要对原有的工匠们进行培训,培训结束后统一进行严格的考验。考验不合格的坚决不允许参与火铳的制造,但可以再给一次参加培训的机会,可如果再考验不合格的话,那就只能充作杂役。除非是那些既不愿意卖力气干活,而又无法胜任细致的技术方面的工作,应该尽量减少被辞退的人员。
总之,只要他们肯卖力气,就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皇帝陛下对流离失所的现象尤其感到不忍,并对由这种现象引起的社会动荡感到足够的惊心动魄。他要尽一切努力,尽量改变这种现象,或尽量减小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
大明王朝时期的工匠基本都是世袭,因此除了官府作坊,其他很少有专项技能的人。虽然如此,也不能否认民间会有对某项技术感兴趣、而又有某方面特长的人。因此对外公开招聘工匠的工作,也要同时展开,尽量将人才网罗进来。
不过新招入的人员都要经过更加严格细致的培训,杜绝浑水摸鱼之辈,培训结束之后,也要经过严格的考验,只有考验合格的人员,才能正式聘为工部的工匠。
虽然皇帝陛下比这个时代的人多着数百年的见识,可也并非管理方面的专业人士,因此他也只是凭借着一些印象,将自己认为的管理方面的窍门夹七杂八、滔滔不绝地讲述出来。
他是过瘾了,可那唯一的受众却有些苦不堪言。
一边听着皇帝陛下林林总总地罗列了这许多的人事和技术方面的东西,毕懋康的表情就有些发呆,“俺只是个造火铳滴,竟然要俺管这么多事儿,这……这可如何是好!”越听皇帝陛下的宏篇大论,毕懋康的心里越是发苦,刚听到皇帝陛下要自己专职负责火铳时的那股兴奋劲儿,此时已经基本消耗殆尽了。
皇帝陛下也逐渐意识到了毕懋康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自己只管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了,可毕懋康却由开始时的声音洪亮的“皇上圣明,”、“臣也是如此认为,”之类的应答,逐渐转为声音低沉的“是,是,”之类的纯属敷衍之词。
“哦……这是没有对上隼啊,”皇帝陛下颇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也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在专业人士面前口若悬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