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中拍开了门,三郎出来接着,瞧见了她也笑道:“这颜色配的娇俏,难为你一路走来,不知多少人赞叹呢,明儿上街雇车走吧,你脸皮儿又薄,只怕旁人瞧你便要臊了的。”
乔姐儿见丈夫拐着弯儿的夸赞自家容貌,心中欢喜,嗔道:“又不是小姐了,做什么端着架子乔模乔样的,家里也没有那些个闲钱,虽是年轻媳妇子,到底市井人家,有什么好回避。”
说着,拢了袖儿拿出那银子包儿来,搁在三郎手上叫他收着,三郎接在手中一掂,叹道:“倒是与了你这许多,别是这活计劳累了吧?”
乔姐儿就与他解释了那家子小姐如何娇贵,请了好些针黹上的人来教,都淘气不肯学,倒喜欢与自己攀谈耍子,夫人高兴,了却了一桩心事,这才多赏了几两银子,她家丫头又送了红梅。
一面找干净家伙要插花儿,三郎拦住了道:“你且不忙,如今天气不算凉了,劳动娘子往院中站站,只要一刻钟的光景就好了。”
说着,也不管乔姐儿疑惑,推了她站在天井当院,一面站在屋中铺开了纸张,找出几个破罐子来摆好了,蘸着笔,端详了一会儿,竟在那纸上画将起来。
乔姐儿见了扑哧儿一乐,又不敢动,只得低声打趣儿道:“你念了这几日四书本子,可是要沾染大家公子的习气了么,明儿只怕诗词歌赋花鸟鱼虫都要弄起来,我们小门户可供不起。”
三郎听见浑家取笑儿,也不搭茬儿,一面略抬头儿瞧她两眼,笔下刷刷点点的,不一时住了笔,端详了一会儿,笑道:“劳动娘子玉体,进来瞧瞧。”
碧霞奴原先当他不过是少年心性儿,胡乱描几笔罢了,进得房来低眉一瞧,倒是唬了一跳,惊叹道:“你竟有这个手艺,分明活的一般。”说着,倒情不自禁伸手要去摸一摸。
早给张三郎扯住了描花玉腕,一把搂在怀里笑道:“使不得,姐儿指甲青葱,这画儿尚未干透,一碰就碎的。”一面搂了浑家的身子,两个挨在一处看画儿,与她解释缘由。
原来三郎当日在幼学童蒙之中最得夫子看重,每日里除了窗课之外,时常唤他往书房里谈讲,又叫他帮着收拾,那夫子是个fēng_liú才子的性情,不但时尚之学做的花团锦簇,就是那些诗词歌赋,书画文玩上头造诣也深。
三郎常在书房走动,便瞧见夫子的工笔花鸟人物,活脱脱儿只隔着一张纸,竟是真的一般,心中喜爱,趁着夫子不在,闲来便在书房里描画,也是他有些慧根,不出半年便画的十分上手。
后来夫子撞见,非但不怪罪,反而时常点拨,一二年便学去了七八分,若不是后来家贫辍学,如今也算是个成手了。
碧霞奴见丈夫竟有这般手段,又惊又喜,因笑道:“先前嫁你,原指望你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品,后来听见念过书,便觉得自家配不上了,如今又会画,越发显得是我高攀起来……”
三郎听她玩笑,也不在意,指着那小像笑道:“你瞧瞧自家容貌,我倒怕你休了我去,反说这些话来怄我。”
乔姐儿到底爱那小像精致整齐,待干透了,便向丈夫讨了来,自己贴身带着,系在袄儿里头,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