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一觉睡醒的時候,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屋子里里外外跪了一地的锦衣卫。有些甚至于好似受过重刑,还剩下一口气在那里喘着。氛围极度压抑,也让千寻不禁打了个冷战。
所有人见着千寻醒转都是松半口气,因爲那半口气愣是谁都不敢吐出来。
她不记得自己昨晚怎么了,好像是……急忙抚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
“没事。”窗口传来低冷的声音。
羽睫微扬,樓止临窗而立,徐徐转过身来。那张脸一如初见般的冷冽无温。凤眸斜睨她一眼,楼止冷哼,“都滚出去!”
音落,所有人连滚带爬的出去。
千寻一怔,連带着绿萼脸上也有鞭痕,这是……
这厢一犹豫,楼止已经站在了她眼前,颀长的身躯黑压压的俯下,挡去了所有的光线。那种沉重的压抑,让千尋嘴角抽了一下,“发生什么事?”
楼止冷哼,眸光利利。竟用他修长的指戳著她的心口。“本座说过,若你想死,本座成全你!”
剑眉微蹙,千寻低眉看着他用力戳自己心窝的手指。眼底的光凝了几分沉重,“师父作甚?疼……”
“还知道疼?”楼止一脸的煞气,“本座最后一次警告,若你再敢不自量力,本座……”他抬起头。还是没能落在她的面门上,垂下胳膊的瞬间,身后的桌椅板凳悉数被震碎,无一幸免。
他又能怎样呢?
下了床,千寻深吸一口气,“孩子……没事?”
“嗯。”他冷冷的回了一声,直接拂袖出门。
不多时,应无求走了进来,千寻一怔,“绿萼……”
“绿萼体力不支……在休息。”说是在休息,其实是伤重,或者晕厥,肯定是来不了。千寻也知道,必定是楼止回来动怒,迁怒了所有人,然后绿萼首当其冲的受罚。
虽然对于他这种随意迁怒别人的举动,千寻并不赞同,但是……他是真的对她对孩子上了心,不是吗?那厮何等高冷傲娇,偏偏不肯说出口,摆出那一副天人共愤的模样,遮去内心的澎湃。
千寻颔首,“昨夜的事,他都知道了?”
“是,大人全部知道了,所以昨夜戒备的锦衣卫……”应无求犹豫了一下,“都受到了处罚,绿萼也被牵连其中。”
千寻挑眉,“全部?”
“没死的方才都跪在屋里屋外。”应无求当然知道她的意思,熬得过的活下去,熬不过重刑的只能去乱葬岗。这是锦衣卫的规矩,每个人进锦衣卫的人都心知肚明。
荣耀,也是一种背负。
千寻不语。
应无求继续道,“大夫说你没事,孩子很好,你放心就是。”
“谢谢。”千寻垂下眉睫,“绿萼……”
“她不会有事。”应无求犹豫了一下,“其实……大人回来的时候大发雷霆,跟着大人这么多年,这还是我头一回看见他为了某人某事而大动肝火。许是劫,或者是命。”
语罢,应无求长长吐出一口气。
“应大人是有话要说吧?”千寻不是傻子,应无求不是那种会碎碎念的人。
应无求颔首,“大人不想瞒着你,昨儿个本就想告诉你,一直拖到现在。大夫确定你胎气稳定,只要没有剧烈运动便不会有大碍,我才敢告诉你。”
千寻心焦,“什么事?”
难道是完颜梁?还是……
“是南心。”应无求刚说完,千寻的眉睫陡然扬起。
心里不知名的慌乱,隐隐的她觉得有些不寻常。南心不过是个宫婢,就算与自己亲厚,也不必应无求亲口转述,那么只有一个答案:南心出大事了!
袖中的拳头,陡然握紧,千寻垂下眉睫,极力让自己镇定,“南心她……”
“自你随军出征,南心便留在了十三王府。早前十三王府上报掖庭,南心自缢,勾消宫籍档案。”应无求说得很平静,尽量不引起千寻的情绪波动。
孕期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是故……应无求尽量一笔带过。
千寻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减弱,整个人坐在被窝里,一言不发。不哭不闹,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她只是定定的出神,就像泥塑木雕,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应无求垂下眉,轻轻吐出一口气,“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只是既成事实,你……你保重自身要紧。”
看了看外头的时辰,应无求又道,“皇上口谕,大人今日必须上朝,所以你莫轻举妄动。否则锦衣卫的刑狱,又该热闹了。”
语罢,应无求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多说无益。
这些事情毕竟是心里的接受与被接受问题,无关他人。
千寻不说话,依然神情麻木。
外头窗户旁,站着一言不发的楼止,应无求默不作声的行了礼,却见楼止眸色森冷,幽邃的眸牢牢定格在敞开的窗口。
她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去思考,若是没有他,她也许会更坚强。
找不到哭的怀抱,就会忘了该怎么流泪,自然也就不会去流泪。
哭,对孕妇不好。
楼止没有进去,只是在外头站了良久,屋内始终没有声音。
“大……”
应无求还来不及开口,楼止已经抬手示意他噤声,拂袖离开。
千寻一直坐在那里,脑子里乱作一团。全是南心的脸,南心的笑,还有南心的话。巧音欺负她的时候,南心会一桶热水泼过去;她难过的时候,南心会一路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