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景辉跪在兰家祠堂内,面无愧意,一双眸没有半点聚焦点。只是半侧着头不去看任何人。
兰辅国冷哼一声步入祠堂,左右悉数退开,谁敢在此多留片刻。
死寂沉沉的祠堂,唯有兰辅国的脚步声,从兰景辉的身后传来,渐渐移至他的身前。魁梧的身姿遮去了最后一点光亮,黑压压的落在兰景辉的脸上、身上,顿时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可知错!”兰辅国冷然。
“我没错。”兰景辉头也不抬,父子两的秉性可谓一模一样。
兰辅国嗤冷,坐在一侧的座椅上,一掌拍碎身旁的桌案一角,“还没错?第一次。你背门而出,竟然沾上了夕凉那个臭丫头,难道你不知道她跟兰家的恩怨吗?第二次,你拒婚逃离,一去小半年,最后落得没去官职,只能与为父一道随军边疆。”
“好好的朝廷命官你不做,为父为你铺的锦绣前程你不要,你到底要做什么?这天下这朝廷,如今我兰家也足够撑起半边天,何以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子孙?放着好好的王侯爵位不要,非要浪迹江湖!江湖有什么好?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的离经叛道!”
兰景辉骤然抬头,“官场铜臭,爵位无用。不如江湖自在。可做真正的自己。”团大东血。
兰辅国勃然大怒,“你别忘了,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留在官场。”兰景辉直视父亲的眸,毫无惧色,“我肯回来,是因为你是我爹,并非什么将军府邸,皇亲贵胄。”
“放肆!”兰辅国哗然起身,“兰景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兰景辉深吸一口气,“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想问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贺王围城。爹却下令不许出兵。试问忠臣良将,岂有舍君不顾之理?我违背军令,带兵攻城,爹却将所有的有功之将连连降级,这又是何道理?”
“你!”兰辅国稍稍一怔,“兰家子嗣绵薄,难道你……”
“子嗣绵薄,为了兰家的富贵荣辱,你就让胞妹女扮男装,随军出征。边关疾苦,你误了她一生,也误了我的一生。富贵非我愿,荣华非我求。爹已经位至人臣,兵权在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兰景辉说得极为平静。
偏是这样的平静,反倒有几分释然和淡漠。
那种对名利的不屑一顾,对富贵荣华的弃如敝屣。
不自觉让兰辅国的眉头蹙得更深。
下一刻,兰辅国咬牙切齿,“你该跪死在这里!”
音落,愤然拂袖而去。
兰景辉没有起身,脸上依然是那种极为轻蔑的笑,脑子里却是五年前的盛世繁华。初初相遇,她那一笑,曾经盈动心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刻意的回避,刻意的……想要忘记,却不知刻意二字,便如同魔咒,只能越陷越深。
夕凉。
一夕之间,尘世皆凉。
兰辅国狠狠推开书房的门,谁知一抬头,却是红衣妖娆,端坐在他的青玉案前。修长如玉的手,执笔轻描,低眉间那黑鸦羽般的睫毛服帖的垂着,何等精致,何等绝世。
心下一怔,兰辅国刚要转身。
却听得案前楼止不紧不慢的开口,“若贵妃知晓本座与将军私下来往,不知该如何作想?须知无论是贵妃还是十三王爷,都是疑心深重之人。将军若是不信,只管喊。也教本座领教领教,这将军府的护院,能与本座过上几招?”
言罢,凤眸微挑,眼线飞扬。
艳绝的唇勾勒出迷人的弧度,眸光潋滟,若碧波掠过风烟,带着几分朦胧中的勾魂摄魄。
兰辅国吐出一口气,随手关上门,“你为何在此?”
“为何?哼,当属不请自来。”楼止放下手中的笔,举止妖娆的吹干跃然纸上的墨迹。
“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何时干起了梁上君子的勾当,喜欢不请自来?”兰辅国不慌不忙的坐定,嗤冷蔑笑。
楼止眼尾斜飞,轻笑两声,“本座不做梁上君子很久,这堂而皇之从正门进来的,也亏得将军豢养的狗奴才,一个个都是睁眼瞎。若真要说偷……本座素喜偷香窃玉,可惜你这将军府,一无香二无玉,便是将军这副老骨头,本座还瞧不上眼。”
“你!”兰辅国浓眉横立。
“不过,少将军倒是年少良才,可惜是个不识时务的,也是个不懂风情的硬骨头。”楼止邪肆狂狷,笑得越发魅惑众生。
飞扬的眼线,在阴暗的世界里,却有着惊艳诡谲的颜色。
狠戾和妖艳,本是极为矛盾的个体,在他的身上,却有着无可挑剔的融合,可谓精妙世无双。
兰辅国眸色陡沉,“你到底想说什么?若存心挑衅,老夫岂会怕你!纵然你手握锦衣卫,纵使你武功卓绝,别忘了老夫的手中也有数十万大军,绝对不亚于你的锦衣卫!”
闻言,楼止揶揄谩笑,“本座的锦衣卫那是自己的,你的大军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该是十三王爷的。这外孙子可是了不得,你觉得他一旦登位,会纵容外戚篡权?真是白日做梦!”
“你想挑拨将军府与十三王府的关系,简直该死!”兰辅国拍案而起。
“挑拨?”楼止冷笑两声,诡美如狐的眸眯起危险的弧度,狭长的缝隙里透着朦胧的迷雾,教人看不真切其中颜色。修长的指尖轻轻撩拨着鬓间散发,举止清贵优雅,那琴弦拨鸣般的声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