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探视的时候,李卫斌没有来,云国宏和妻子田霞却过来了。.ieba.
因为云昭要捐献眼角膜,邝医生给家属打了电话,而且也把她清醒后的身体情况通知了家属,有些事,该做准备的要做准备了。
两个人换了无菌服进来后,秦云昭还在昏睡,云国宏和田霞看了女儿一眼,目光一触到她疤痕丛生形容可怖的脸上,就连忙移开来。
这个女儿从小就有主见,当时家里的情况并不好,女儿好强又有射击的天赋,被校体育队推荐了上去,小小年纪就进了军校特训。
这一去就是八年,没有通信没有联系,在他们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个女儿时,云昭回来了,虽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但是带回了一大笔钱。
云昭说是国家给的安抚金。也是,女儿是为了国家才毁了容成了这样,这一辈子也是没人要了,当然国家要赔一大笔钱了。
女儿没人要了,可儿子云飞却是正急着要用钱买婚房。云国宏和田霞两口子一辈子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儿子多留点家业,因此对女儿很是嘘寒问暖了一阵子,终于利用女儿对没能在父母膝下尽孝的愧疚,把那笔钱要了过来给云飞买了一套房子结婚。
老两口自然要跟着儿子住,买房子时,也是说一家人到时住在一起,给云昭也留的有一间房。可等云昭上门时,准儿媳的一声惊呼“鬼啊”,打破了云家表面维持的虚情。
云昭好强,一头扎进了原始森林里去当了森林公安。云国宏和田霞本来以为,他们跟这个女儿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只是没想到,三年之后,云昭又因公负伤致瘫。
到底他们还是云昭的父母,医院昨天通知了他们,说是云昭意识清醒了,两口子本来不想来,医院今天又打来电话,说云昭要捐赠器官,而且身体情况不太好,坚持要他们过来的谈一谈。
田霞瞧了一眼浑身插了大大小小管子的女儿,有些不耐烦地低声埋怨了一句:“说了不用进来看了,你……”
“我们毕竟是她的父母,邝医生都那么说了,我们今天过都过来了,不进来看看别人看了怎么想?”云国宏不满地打断了妻子的话。
他虽然也不想进来看这个活死人一样的女儿,看又能怎么样,还能看出朵花儿来不成?可是想起邝医生看向自己那种带了谴责的眼神,云国宏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好进来一趟。
“这丫头想一出是一出的,”田霞轻声嘀咕了一句,眼睛又亮了起来,“她要把眼角膜捐出去,那要用她眼角膜的人不给咱们点补偿吗?”
云国宏瞪了妻子一眼:“你也知道是捐赠!捐赠你不懂?那是白送的!”
田霞缩了缩脖子不做声了,隔了一刻后又轻声念叨起来:“我说,我们还是再跑跑她局里去,云昭这是因公,为什么不能评烈士?要是评了烈士,我听说抚恤金起码有九十多万呢……”
秦云昭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可站在床边悄声讨论死亡抚恤金和烈士抚恤金差距的两口子并没有发现,只压低了声音自顾自说得热闹。
“探视时间到了,请家属离开病室。”直到护士提醒的声音响起,云国宏和田霞两个还在细碎讨论着。
秦云昭慢慢睁开眼,看着那两个陌生的身影,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有了邝医生的帮忙,捐赠眼角膜的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但是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李卫斌才带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进了icu重症监护室。
“阿昭,这是君成律师事务所的张律师。”李卫斌有些迟疑地介绍了一句。
见秦云昭对自己眨了眨眼,张律师脸上浮着职业化的微笑开了口:“云小姐是?我听这位李先生说了你想立遗嘱的事,但是我想跟你说明的是,抚恤金不属于遗产,对于抚恤金的分配,法律对此并无明确的规定。
但在处理时会按遗产继承人顺序进行分配,第一顺序是配偶、父母、子女,其他人员是第二顺序,如果没有第一顺序的人员,抚恤金才在第二顺序的人员中分配。
在具体分割上,会由各当事人协商解决,如果实在协商不成,也可向法院起诉。法院一般会按照均等分割原则处理抚恤金,同时也会酌情考虑各近亲属的客观情况进行分割。”
秦云昭安静地听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然后轻轻开了口:“帮我…我想把…抚恤金…捐给八仙山…村小的贫困孩子,我退役…有一笔优抚金…已经给了父母,我不欠…他们的,死亡抚恤金…我想…捐!”
她开口说了这一大段话,呼吸已经很是急促起来,张律师瞄了眼仪器上剧烈波动的曲线,沉吟了起来:“您的心意我很敬佩,但是您的父母……”
“三年前…他们拿了优抚金…就跟我断绝了…关系,我有他们的…亲笔签名。”秦云昭忍着胸肺间传来的一阵阵锐痛,看向了旁边的李卫斌,“李叔…在我的房间…抽屉…有一个黑皮本子里…夹着。”
三年前,亲情破裂,她扬言婚房是她的优抚金所购,可以拿出一部分孝敬父母,但是她没有义务替弟弟买房子。云国宏和田霞一怒之下,写了断绝书扔给她,说是白养了她那么大。
看在生身父母的份上,云昭只当拿那笔优抚金买断了父母跟她的关系,跟那边三人形同陌路。只是没想到,三年后自己出事,云国宏他们又盯上了自己的死亡抚恤金。
张律师盯着女孩那双秀美的杏眼,微微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