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刘备只有家眷亲兵。走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一大群。黄忠既平北海,自然是不愿再留此地,刚好刘备要回去,便率军一路护送。
不过,队伍中,却是多了数千青壮。这些人,都是黄巾请降后,黄忠依刘备之令,遴选出来的无家室拖累的光棍汉子。其他拖家带口的,被刘备着令孔融就地安置了。这些青壮的带头大哥,赫然就是管亥。
话说那日黄忠逼降了黄巾,刚好刘备一行到北海来访郑玄。于是黄忠上书,降军如何处理。刘备一门心思想到郑玄口袋里挖人,便不耐烦的回信道,诛首恶及罪大恶极者,余皆不究。
黄忠拿到书信,便依此行事。好嘛,管亥等一伙人,都是黄巾头目,妥妥的被划在首恶之列。这下管亥傻眼了。如今投降了,在降兵营,衣甲、兵刃一概皆无,就是想煽动大家伙一起越狱,也没人跟随呀。管亥又看了看四周的箭塔上,那兵卒锐利的眼神和冰冷的锋矢之后,便迅速放弃了这个打算。
思来想去,绞尽脑汁,管亥都无法可想。眼看着砍头的“黄道吉日”就要到了。管亥在营中长叹一声,道:“某管亥虽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歹也是纵横县乡的好汉,莫非此番就要默默无闻的死在此处,真是不甘哪!”
身后,几个小兄弟凑了过来,方喊了一声管老大。管亥便回头没好气的怒骂道:“入他娘的,你等几个泼才还敢过来,若那日听了老子的撒腿就跑,又岂会今日待在这鸟地方等死?”
几个小兄弟被骂得面红耳赤,管亥乱发了一通脾气,火气稍泄,便道:“还有甚事?”
几个家伙你推我挤的,最后在管亥忍不住爆发的时候,总算有个家伙开言了:“老大,或许我们还有救!”
管亥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扯住那人胸襟,兴奋的道:“讲!”
那人苦着脸,道:“老大你先放手,快勒死我了。”
管亥闻言,讷讷的把蒲扇般的大手松开。那人揉了揉胸口,道:“老大,前几日我闲来无事,听到巡弋的兵卒低声交谈,他们的主公青州牧刘备,如今就在高密,来这拜访郑康成,听说,刘备曾经是郑康成门下弟子。”
管亥浓眉一皱,道:“刘备是郑康成弟子关老子鸟事,老子问你如何逃命!”
那人一脸冤屈,高声道:“老大,我说的就是活命的法子啊。你忘了,我们于郑康成有恩啊。当时兄弟们在北海劫掠四方,可是唯一放过了高密郑家啊,兄长!”
管亥反应过来了,若有所思的道:“你的意思是?”
那人连连点头,道:“老大,若郑康成能为我们说上一句话,那刘备岂有不从之理?”
管亥大喜,生死关头,也顾不得什么好汉的脸面,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挟恩图报了,于是对着外面大叫:“来人呐!来人呐!”
管亥几个,因为罪在见诛,所以都被关在栅笼里。他这一嚷嚷,便立马有人走了过来,不耐烦的问道:“尔等又有何事?”
管亥整了整衣襟,咳嗽一声,一脸严肃的道:“某有要事禀报。闻得刘青州来访康成公,我几人曾有恩于康成公。若数日后我等人头落地,日后康成公得知,免不了心中愧疚。还望这位将军速速报予刘青州,切莫作让康成公不快之事。”
那外面的小校听了,似笑非笑,心道,这人看似粗莽,倒也挺会说话,明明是自己欲求活命,却说得如此这般。也罢,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且先报上去罢。
于是这事,就这么一层层的报了上去。恰好黄忠与孔融正在刘备处议事。黄忠得闻此事,便看向刘备,道:“主公,要不要提审这几人,问得仔细,再向康成公证实一下?”
刘备手一摆,轻笑道:“不必了,料想这几人也不会故作惊人之语来诈我,既然于老师有恩,便放了罢。恰好那遴选的数千黄巾青壮,无人率领。他等既为黄巾旧将,便还让他们做一个头领,统率这几千青壮一道回临菑罢。”管亥之名,刘备隐约有些印象,在他想来,这史上有名姓之人,总有可取之处,不如顺水推舟,收下来便是。
黄忠得令,便退了下去。房中只剩刘备与孔融。
孔融便开言了:“玄德,你自来青州,只见连番动用军队,陡耗钱粮,却未见有一善政施于百姓。天下虽乱,却切不可自持武力啊。穷兵黩武,必败之兆,史有明鉴,望玄德三思。”
这些日子,孔融与刘备混熟了,知道这位顶头上司性格是极好的。于是那大名士的毛病又犯了,不尊称刘君侯,反而是大大咧咧的以字相称了。
刘备闻言,便道:“文举此言差矣。我动用军队,所为何事?为剿贼也。我来青州之时,青州之境,黄巾余孽暂且不论,大小贼寇多如牛毛。商路断绝,百姓惶惶。若此患不除,百姓不安,如何施政?如今大军纵横六郡,黄巾也好,盗匪也罢,全皆灰飞烟灭,纵有遗漏,也全都潜踪绝迹,不敢为祸。一州之境,百姓皆安。接下来,便是我青州牧府大施拳脚,颁布政令之时也。文举以为如何?”
孔融听了,长叹一声,尤自道:“玄德此举虽无差错,然则我见青州境内人头滚滚,尸山血海,总是不好。上天有好生之德,玄德切记啊!”
刘备听了,哭笑不得。他总算明白孔融的性子了。这家伙,文章一流自然不用多说,否则也不会在历史上名列建安七子了。但性格真的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