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回想起方才进成王府的时候,他问杨将军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一直在怀疑,怀疑杨将军的忠诚。
很显然,他不认为杨将军是太皇太后的人,可他却也不认为他是他的人。
可,多可笑不是?先帝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即便杨将军口中效忠的人只是“皇上”,如今,除了他元承灏,还会有第二个人么?
我忍不住,终是小声地开口道:“恐皇上想的多了,先帝……先帝因病驾崩,如今叫杨将军效忠谁去?”我只是个昭仪,是不能议论皇族的,若不是此刻在宫外,我想,我也不会给自己徒惹这种麻烦。
他睨视着我看,目光逆光,忽而靠近我,低语道:“谁告诉你先帝是因病驾崩的?”
一句话,倒是叫我怔住了。
不是么?
可,世人都是这么说的。那诏告天下的皇榜,也是这么说的。
难道……
我免不了一震,皇家秘密历来便多,很多事甚至是外人瞧不见的。
他瞧着我,墨黑眼眸中渐渐地淡开一抹愠色,却让我一阵心悸。他的嘴角略微一动,音色森然:“皇陵之中,先帝的陵墓,不过是一个衣冠冢。”
我扶着桌沿的手终是忍不住狠狠地收紧,衣冠冢……
是以,他才要怀疑先帝还活着,是么?
“可,杨将军方才说……说……”说先帝确确实实已经驾崩了啊。
他兀自笑一声:“朕很想信他。”
他是想信,却不敢信。
我明白,先帝毁了他的一切,即使再将帝位传给他,也丝毫不会减损他心里对他存着的恨意。
辛王府,那么多条人命啊!
更何况,当年先帝选择要他登基,不是为了那些所谓的亲情,也不纯粹是为了元承灏好。最重要的是,当年的他,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
孩子啊,是最好掌控的时候。
事到如今,朝中大权,他也尚未完全掌握在手中。
若是,当年的元承灏便是已经长大成人,我想,他的下场,只会是——死。
那个字,从脑海里浮出来的时候,我本能地咬下唇,心“扑扑”地跳个不停,连着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
可,这些同样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冰凉而炙热的政权,从来都是矛盾的。
我能想象得到,如今高高在上的皇上,在十六年前只是个任人宰割的棋子之时的痛苦。那是,无语言表的痛,深深的痛,亦是深深的恨。
“皇上打算怎么对成王府的那个人?”不知为何,我单只是想起了灵阙,那个先帝的淑媛。
他略哼了一声:“朕不会对一个女人下手。”
灵阙是个疯子,她还把元承灏当做了先帝。先帝爱的,也许是个叫倪尚妆的女子吧?倪尚妆,呵,关于她的事,我不该多问的。不,应该是关于先帝的事,我都不该多问。
杨将军回来了,带了衣服和酒菜。
我进了内室换衣服,听杨将军道:“外头的风大起来了,皇上若是想饮酒,也在里头喝吧。”
他“唔”了声,我听到他换衣服的声音。
“今日之事,末将替灵阙谢谢皇上。”
他笑起来:“师父和朕客气?师父至今未娶,莫不是因为她?不如,朕做主,给她个身份,把她许给你。”
虽隔了一道屏风,外头还有一道珠帘,不过元承灏的话,我依旧可以一字不漏地听见。
我在得知杨将军至今未娶的时候,也曾惊讶过。今夜月夕,他又独自过成王府去探她。甚至,还安排了姣儿悉心照料。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那么顺理成章,可,我却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绝不是……
十指,缠着扣子缓缓扣着。
外头,传来有人跪下的声音。只能,是杨成风。
“末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他拒绝了。
元承灏依旧不慌不忙地问:“为何?”
“末将不能娶她,也不会娶她。”
“因为她是五叔的妃子,还是因为你不爱?”
“都是。”
“那……师父爱谁?”
“皇上……”杨将军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恍惚。
有人提了酒壶倒酒的声音,我背着身,迅速扣上最后一颗扣子。接着,元承灏的声音传来:“这十六年,师父为了朕尽心尽力,耽误了自己,朕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今日,朕有意给师父指个女子。师父若是有意中人,大可跟朕说,这个主朕还做得起。若是没有,那就朕给师父做主了。”
他说得不紧不慢,实则是在告诉杨将军,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我转身,贴在屏风上望出去,还隔着珠帘,着实瞧不清楚的。不过,依稀看着那服饰,倒是可以分得清谁是谁。
元承灏,他想要明目张胆地在杨将军身边安插眼线。
或者,他是想拉拢他,因为他不是太皇太后的人。
皇上长大了,太皇太后不放权,他也该有所行动了。
他上前,弯腰扶杨将军起来:“这里没有外人,师父不必跪朕。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莫不是师父想朕跪你?”
“末将不敢。”
我嗤笑,普天之下,谁敢让他跪啊!
他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坐了:“这一杯,朕敬师父了。”说着,自己先饮尽了。
杨将军忙举杯饮了。见他有斟满了酒,忙劝道“皇上不会喝,不要喝得太多。”
“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