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哥看着指甲上的蔻丹,颜色鲜艳,色泽亮丽,不像妓院里的颜色晦涩极易脱色,就连旁边的丫鬟,都衣着鲜艳,她们都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墨府的花园很大,几乎占了墨府一半,甄哥跟着丫鬟们在院中游览一番。
院内粉墙环护,山石点缀,满架的蔷薇,还有盛开的牡丹和芍药。
甄哥忽然想起一个传说,传说中牡丹芍药都不是凡花种,某年人间瘟疫,花神为救世人盗了王母仙丹撒下人间。结果一些变成木本的牡丹,另一些变成草本的芍药,至今芍药还带着个“药”字。
同样是仙丹化成,一个却成了草本花,一个是木本花……人也是一样的啊。
甄哥想起在妓院里一些酸腐的书生念叨的:“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芍药是妖艳无格的,而牡丹才是真正的国色。
明明都是一样的!命运却不一样!
墨白从后面走来,甄哥正对着满园的芍药和牡丹发呆,这个女子的眉眼,确实比墨歌更像自己,那眼角的三个朱砂痣……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一个女婴的诞生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她眉眼处的三个朱砂痣。
之后,不知为何,女婴的朱砂痣消失不见,但是他并未在意。而眼前这个眼角带有朱砂痣的女子,又在一个清明雨夜,告诉他,她才是他的女儿。
雨打湿了她的长发,黏在半边脸上。
她的样子极为狼狈,一张本来干干净净的脸几乎都被打湿的长发遮盖,只剩一双忧郁的眼睛和眼角的三个朱砂痣。
清明雨夜,坐在墨府门口的她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地上,歪斜着头,抬头看一直俯视的她的自己她的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有激动,有兴奋,有yu。
终于,她按捺不住,开口道:“父亲。”
“嗯,进来吧。”他转身跨入墨府内,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小厮丫鬟们便立刻带她进来。
一切,都像是她算计好的,遮盖住大半边脸,只留下眼角那样夺目的朱砂痣。
是不是他的女儿,那又如何?
但是,他相信,她会做的比歌儿更好。
“莺粟花殷红,千叶簇,朵甚巨而密,丰艳不减丹药。”墨白走至甄哥面前说,“为何要做芍药?明明罂粟花的魅力不低于牡丹芍药。”
甄哥抬头,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他身穿紫色丞相朝服,显得很年轻,就像二十五岁左右,甄哥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冲动让她喊了一声:“父亲。”
墨白点点头说:“以后,你就叫墨舞了,再无甄哥这个人。”
甄哥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父亲……你是不相信我的身份吗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啊!”甄哥一见墨白,沸腾的血脉就让她明白,他是她的父亲。
在她最最难熬的时候,给她一点点幻想,一点点希望的父亲。
墨白不说话,走到一棵香樟树下,香樟一年下三场雨,花雨,果子雨,叶子雨。
如今快要五月,是花雨的时候,香樟的小黄花落了一地,墨白微微伸开了双臂,摊开手掌,站在树下,等待着一场花瓣雨,轻拂他的全身。
“自然信。”墨白举起掌说,“你出生的那一年,哥哥说,要种一棵香樟树,香樟树长大后你也就到了嫁人的年纪,等到出嫁的时候,砍掉香樟树做成箱子作为你的陪嫁。”
墨白把香樟的花轻轻放下泥土上,又说:“哥哥说,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媒婆只要一看到门口有长大的香樟树,就知道这家有待嫁的姑娘,就会去给说媒,他说,要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可是。”墨白的语气很是平淡,没有丝毫波动。甄哥却记起来了,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自城门外缓缓而来,光洒了一地,花拂了他一身,那个叫墨魄的将军,已经死去。
“可是,他死了。”
甄哥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干些什么。眼前的父亲让她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在妓院里,她常常被人辱骂,就是因为别人说她是不知道哪个嫖客的野种,如今,她有父亲了,她的父亲是当朝宰相!
墨白说:“墨舞,你知道做墨家的女儿是要付出什么的吗?”他掐下一朵牡丹说,“这是我的姐姐墨皎种下的,她最喜欢牡丹了,她说,她要像牡丹一样,想开花就开花,若不愿意,无人能够强迫她,即使是武后也不行!”
“可是,她最后还是嫁入皇家。”
甄哥依旧不适应墨舞这个名字,为何是这个名字?明明这一代的字辈是欠字辈,而自己却没有!是墨歌欠她的,却不给她!
甄哥拉住墨白的袖子说:“父亲,为何我的字辈不是欠字?”
墨白从甄哥的手中抽出他的袖子说:“当初你的姑姑墨皎,本来是叫墨娇,但是她凭实力得来了白字旁,进了族谱。你也一样,要是做得好的话,你也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字,就算叫墨歌,也是可以的。”
甄哥颤抖的问:“做什么?”
墨白微笑,欣慰的说:“嫁给太子,生男孩。”
甄哥向后退一步,她的嘴唇颤抖,虽然她不明白朝堂里的斗争,但是她知道,嫁入皇宫,必定万劫不复。
墨白扶住快要摔倒的甄哥说:“我们墨家的女子,从来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你要做一个让人沉迷的罂粟,而不是立刻就会凋萎的牡丹芍药。”墨白紫色的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