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天已大亮。
曦光洒照在玻璃材质的屋顶上,反射出金箔般的微茫。
璀璨的光华,使得这样一座现代化的别墅,更像是从童话里走出的水晶宫殿。
谭惜站在门口,恍若重生般地打量着这栋房子。
她不知道,如果这里真的可以称之为“家”的话,她是否还有运气去缔造那个属于自己的童话。
深吸一口气,她走进去。
曾彤并不在,阿晴说周彦召在楼上的书房里等她。
谭惜上了楼,敲开书房的门。
看一眼墙角的钟,不过才七点多,周彦召已经伏在案上办公了,手里拿着笔,在文件上翻划着,面前还有一盒药。也许他根本就一夜未睡,这样繁忙,看来远夏的事情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阿召。”谭惜走过去,轻轻叫他。
“你去了哪里?”知道她来了,周彦召眼波微漾,似有淡淡的情绪,他不看她,也没有看文件。
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
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谭惜才说:“妈妈那边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
她暂时还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周彦召,不是想故意隐瞒,而是不想再刻意地提起。
这样一段荒诞而复杂的故事,她又该从何提起?
可周彦召却不知她心中所想。
眉心却微微蹙起,他当然清楚的记得,昨晚她是在哪里,又去做了什么。
谎言。
难道她给他的,就只是谎言吗?
见他默不作声,妈妈的事谭惜也不知该从何开口,她咬了咬唇,索性转过身说:“你先忙吧。我很累,去睡一会儿。”
“谭惜。”
可她刚走到门口,身后的男人却叫住了她。
她回头,这才发现周彦召的眼里布着血丝,憔悴的眉眼里,传达着无限的深意:“曾经的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让我死?”
那是属于他的感情,柔而脆,涩而冷,就像是冬日里的湖泊,坚冰之下,只柔软的波。
微微一怔,谭惜皱着眉走向他:“是。可那已经是曾经了不是吗?”
她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那么,为了让我死,你都做过些什么?”周彦召看着她,清峻而含蓄的五官,隔了她一尺,好像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疏离的,那样遥远。
“你不都已经知道了?”
谭惜站定在那里,胸臆里却燃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周彦召的眼瞳逐渐透亮,有几分虚无缥缈的样子,连声音都是浅淡如烟:“只要你现在告诉我,无论是怎样的事实,我都不会怪你。”
“告诉你什么?”
谭惜身子一僵,忽然间,只觉得身心都浸入了冰窖:“周彦召,你怀疑我?”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会对她说着这样的话?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骗我?”天还不够亮,朦胧的日光下,他的脸上显出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苍白入骨的哀凉。
这哀凉让谭惜的心头微窒。
“我骗你什么了?”
她直视他,他的目光深湛而微凉:“昨天,你一直都在林斐扬的医院。”
犹如被一盆雪水照头浇下,谭惜紧绷着唇,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笑出来:“你不但怀疑我,还派人跟踪我?”
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笔,周彦召低声说:“你一声不响地消失了,难道我不该担心吗?”
谭惜结起眉头,看着他,鼻腔里一阵酸胀难忍:“曾彤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心里很乱,所以没有接通。后来我的手机也摔坏了,根本接听不到任何的电话,我怕你担心,处理好事情第一时间就回来了,你还想要我怎么做?”
话到此处,谭惜侧过脸,泪水夺眶而出,好像这两天的委屈和伤痛都已撑到了极处。
“你哭了?”
周彦召终于放下了笔,他凝视着她的脸:“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宁愿看到你真的哭,也不愿看到你假的笑。”
心,像是被细小的针密密地扎过。
谭惜止了哭,抬头看他。
周彦召也正看着她,曾经淡漠的唇角,竟还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可你的眼泪如果只是为了他,我倒宁愿看不到你这双眼。”
眼前蓦然一黑。
谭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只觉得排山倒海,都是他说的一个个字。
周彦召。
这个男人,说起狠话来比谁都狠。但是他的残忍黑暗中,却又时刻存有一丝光亮的缝隙。她不怕他的狠,却怕他的那道缝隙,逼得别人无处可逃。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别扭又深刻的男人了。
谭惜抹去眼泪,拉住他的袖子:“阿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任何回应,周彦召慢慢地转过身,脸色平静地拿起笔,继续翻阅起文件。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换了一支笔,才低着声音说:“你走吧,我不需要任何人。”
心像是被人割开了一般的疼着,谭惜咬了咬唇,固执地搬了椅子,坐在他的身边:“你是不需要任何人,可是我需要你。”
终于停下笔,周彦召静默地看着纸上的文字,眼瞳里的坚冰终于开始皲裂:“你真的愿意跟我这种人呆在一起?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勉强,我也不会强求。我这样的人,根本连个正常男人都不算。我给过你伤疤,你恨我。如果你要走,我给你这个机会,现在就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