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黑暗中飞掠而过。
快如幻影。
仿佛还是那个雨后的泥泞里,斐扬蛮横而疼惜地抱紧她。那时他还青涩,有些生硬地吻着她的唇,一面吻一面喘息:“谭惜,我们一起去雪山吧。在雪山下面,盖一所木屋。”
她则流着泪,轻颤着抚上他滚烫的脸颊:“然后躺在炉火旁边,拥抱接吻?”
斐扬摇摇头,低头又吻住她:“然后忘掉这里的一切,永远不分离。”
“斐扬,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一辈子吗?会不会有一天,你不要我了?”她仰头望着他,漆黑的眼珠掩不住心中的恐慌。
“不会,不会有这么一天。”斐扬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唇则蹭在她的脸颊上:“我听人说,相恋的时候,害怕对方放手的那个人,往往会先一步放手。谭惜,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她看着他,久久地看着他,忽然就扑进他的怀里,那双幽黑的眼里,隐约有细碎闪动的波光:“斐扬,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则热切地回吻着她。
她轻喘,固执而欢喜地搂上他的脖颈:“有多爱?”
“为了你,我可以去死。”他吻着她,唇瓣越来越烫,如同盛大而焦灼的火,如同火一般盛大焦灼的誓言。
血液在心中燃烧起来,谭惜瑟缩了一下,忽然就哭了:“对不起……”
眼前,男人的手指插入她如缎的秀发中,又顺着她的长发,慢慢下滑。
泪水簌簌地落下来,在他抱紧她的刹那间,她一遍遍轻声地呢喃:“斐扬,对不起……”
男人忽然顿了下来,黑暗中,男人找到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有灼热的汗水滴下来,一遍又一遍的蒸发。
疼痛也一遍又一遍的纠缠着她,她渴望结束,渴望释放出心中积郁的痛楚。于是反握住他的手。
十指紧扣的刹那,一切又再度开始,如同一场最盛大的祭奠,不休不止、至死纠缠……
结束时,泪已流干。
谭惜僵硬地倒在他的怀里,形如枯槁,心如死灰。
她知道,她已经彻底和过去告别。从今往后,她的斐扬,她的记忆,他们共同编织的那个未来,都一并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了重现的可能。
但是她不后悔。
默默按紧自己的手心,谭惜侧眸,望着身侧的男人。
他面容苍白,微喘的呼吸暴露了他的倦意和虚弱,可是直挺的眉却坚毅,仿佛生来便坚不可摧。
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坚不可摧的。
是人都有弱点,有弱点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斐扬不会白白牺牲,所有痛苦和屈辱也不会一笔勾销。
总有一天……
谭惜一瞬不瞬地看着身侧的这个男人,总有一天,她要让他在自己的面前,众叛亲离,不堪一击!
……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在雪白的被褥上落下点点星芒。
谭惜翻了个身,朦胧中睁开眼,才发现偌大的床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拥着被子霍地坐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过了半晌才幽幽地想:我还是回来了。
是啊。
几经周转,她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这个房间。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逃跑,不该轻易答应斐扬去跟他私奔。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祸事了吧?
可是谁又能预料未来呢?
微微咬唇,她掀开被子站起来。
洗漱完毕后,她推开门往楼下走,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周彦召的身影。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打扫卫生,见她下来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微微鞠躬:“谭小姐好。”
“你是?”谭惜微微皱眉,上次来这里时,她还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女人淳朴地一笑:“你可以叫我阿晴,我是周先生特意聘来照顾你的。”
“周先生呢?”谭惜一面问着,一面向花园里张望,这次很奇怪,似乎并没有什么保镖之类的人。
他就这么放心她?认为她绝不会再跑掉?
谭惜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上午还有事,所以曾助理陪他去忙了。”
阿晴没有看出谭惜的异常,她只是笑着递过来一个电话的分机:“对了,他嘱咐过我,等您醒了之后,要您拨电话给他。”
“我知道了。”谭惜点点头,走到阳台上,把电话拨通。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正在开会,所处的环境静得漏针可闻:“醒了?”
“嗯。”
电话里的声音淡淡的:“今晚我不会回去了。”
“好。”谭惜也淡淡地回答。
周彦召又说:“你好好休息,明晚,陪我去一个宴会。”
宴会?
她这样的身份,他却带她去出席什么名流宴会。是要羞辱她吗?
眉心微微皱起,谭惜本能地说:“可以不去吗?”
气氛一瞬间静谧起来,静谧得有些可怕。
这样短暂的沉默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刀,向着谭惜紧紧地迫近,告诉她,她犯了一个多么严重错误。
“我是说,我怕我配不上这样的场合。”握紧了手中的话筒,谭惜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礼服已经让阿晴准备好了,明天晚上,我在办公室等你。”
根本就不等她回应,他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耳边是嘟嘟的声音,谭惜轻轻咬着唇,告诉自己要忍。"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