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仿佛静下来。
周彦召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沉如冰湖的心却像是被人蓦地凿开了一个洞,然后噼里啪啦,一寸寸地破裂。
人命……
同样是一条人命,甚至于是自己儿子的性命,为何父亲却可以毫不在乎?
记忆在那片冷郁的黑洞中翻涌着,翻涌着,几乎就要将他整个人都倾覆!
但他依旧看着谭惜,像看着黑夜里一团明媚的火一般,久久地、不能偏离视线地看着她。
直到她被他看得心里一阵瑟缩,整个人也下意识地向后微微退却时,他才蓦然间启了唇:“你说的对,别的任何人都不应该。”
谭惜抬起长睫,刚想咀嚼他话里的深意,周彦召已忽然出手扣住她的腰。
天旋地转之间,他已将她带进了怀中,紧接着,低头就攫住了她的唇。
碾转反复,耳鬓厮磨。
周彦召按住谭惜的后脑,啃咬着她的唇,仿佛要将她吞噬下去,内心升腾起了一种深刻的焦灼和不安。
就像是脚踩到了棉花上,无从挣扎,无力落实……
不,不对。
不该是这种感觉。
微微松开她的唇,短暂的凝视后,周彦召又将她压在身侧的大床上,想要寻找那种记忆中的充实。
可是,当他们融为一体的时候。
他的心,却蓦地空了下来。
空空落落,空空落落。
那种熟悉的、可怕的、折磨了他二十多年的落索滋味,又顷刻间袭上他的心头。
紧皱着眉端,周彦召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绵软的床垫一如大海的波涛,反复起伏着,一层层地席卷上沙滩,狂风夹着暴雨,凛冽地、残酷地将最后一缕希望湮灭。
蓦然间低下头,他用力地咬住了谭惜的肩头。
在她破碎的嘤咛中,他只觉得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心里的痛也如同是最鲜红的血,铺天盖地地从天上浇灌下来,无处可逃。
根本就无处可逃。
这一夜如同是盛大的火,迅猛又焦灼。
谭惜经不起这番折腾,到最后昏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昏睡,倒不如说是晕厥。
晕厥,其实也是上天赐给人类的许多恩惠之一。一个人在遇到自己不愿做,不愿说,不愿听的事时,往往就会以晕厥这种方法来逃避。
半躺在谭惜的身边,周彦召静静地看着她,细汗还在不断地落,胸膛还在微微地起伏。可是身侧的这个女人却似乎没有半分的反应。
她双目微阖,肤光如雪,乌黑的发如同绸缎般垂在清瘦的颊边,如此疲惫柔弱的样子,仿佛是受了伤蜷缩在梦境里、不堪一击的小兽。
这样的她还真是少见。
为什么要以为是在演戏?为什么要说这是件荒唐可笑、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不肯相信这就是真的?
也许,我是真的想要娶你……
眉心蹙起,周彦召伸出手,替她拨开繁碎的发。
想要撤离时,睡梦中的她却蓦然握住了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她攥得那样紧,生怕这只手会消失一般,那样全神戒备的攥住。
皱眉看着她,周彦召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任由她握着。
“斐扬……”
她的脸上倏然间松缓下来,渐渐地,甚至演变出一种孩童般满足而又快乐的神情:“斐扬……我们去看流星……”
心,在刹那间僵顿在那里。
周彦召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闪过深浓的情绪。
他忽然间懂了。
懂得了他的空落来自何方。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地位和权力都要比谭惜要高的多,但在谭惜面前,他却总觉得仿佛缺少了什么。
他缺少的是“过去”。
他拥有“现在”和“将来”,谭惜却拥有“过去”。
幸福的“过去”,天真的“过去”,有着相依为命的恋人和亲人的“过去”,有血有肉真实生动的“过去”。
“现在”和“未来”还可以通过努力去获取,只有“过去”是任何人都买不到的。
无论用多大的代价都买不到。
他忽然很羡慕她,羡慕她还可以做梦,梦里还可以回到过去。
他不知道她的梦是否很美,又会不会醒来。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梦是永远不会醒来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做过梦。
他的过去没有星光,更没有笑语,有的,只是最一片死寂的黑色。
那黑色,将他埋葬。
……
同样的夜色,静而寂寥。
一直等到萧宁走后,秦聪才推开门走进来。
望着那个凭窗而立的孤寂背影,他皱眉说:“你真的要答应萧宁的要求?”
“我会适当的考虑。”背影的主人声音低沉,语境萧瑟。
秦聪的脸色僵了一僵,走近他道:“那个陆云沙,她嫁过人,还生过孩子,这样一个女人怎么配得上我们阿召?”
“我知道。”
周晋诺将双手放在窗栏上,目光飘向远方。
酒意阑珊,宾客渐散。
窗外夜色漆黑,花园中的路灯幽静。
“知道为什么还不反对?为什么刚才还要对阿召说出那样一番刺耳的话,”秦聪似乎心有不甘,他故意不快地强调着,“他毕竟是你的儿子,亲生儿子。”
他当然知道那个传闻。
那个关于阿召身世的传闻。
可他绝不相信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