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入秋了,天渐渐凉下来,医院的清晨显得格外清冷。
坐在病床边,谭惜拉了拉身上的针织外套,静静地望着在病床上沉睡的男人。
就在周彦召替她挡下那块石头的同时,曾彤和搜救队也找到了他们。
虽然抢救及时,但周彦召的伤势依旧不容乐观。他先是昏迷了好几天,期间大大小小经历过四五次手术,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又被重物砸到了脊柱造成了严重的机械损伤,如果不是救援人员及时赶到,他现在就已经在太平间了。
也许是睡梦中的他依旧在忍受着疼痛,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渐渐地腻起细细的汗,连手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这两个月来,他日渐消瘦,手指更显细长,手上的皮肤苍白,仿佛从未遇到过阳光。
谭惜痴痴地注视着他的手,不得不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无法忘记医生说过的话,他说——“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脊椎骨折合并脊髓损伤导致瘫痪。非但如此,他的大腿也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很可能要截肢。”
瘫痪……截肢……
这些触目惊心的字眼让谭惜的心中猛然一滞,好像被人狠狠拧过的痛着。
她日夜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推进抢救室,又一次又一次地推出来,只觉得自己此生都不曾如此揪痛过。
感谢上苍。
经过两个月的悉心治疗,他腿上的伤势已然和缓,逃开了截肢的命运。但是……瘫痪却似乎是在所难免了。
就在刚才,易凡也来了一趟医院,和其他从国外赶来的专家们一起研究了周彦召的病情。
“先前这些手术的目的,是恢复椎管口径让神经顺利的通过,给神经功能的恢复创造有利的条件,但它不能恢复神经。坦白说,脊髓损伤是现今的世界医学难题,并没有什么比较有效的疗法。能不能成功的治愈我不能保证,只能看后续的治疗是否得当。”
本以为他会对周彦召所有隐瞒,然而出于谭惜的意料的是,在得出会诊结果之后,易凡就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直言不讳地说着:“不过后续的恢复期将会十分漫长,而且十有**会伴随着剧烈的中枢性疼痛,那种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我知道。”听到这些时,周彦召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痛苦,一双眼睛沉得如同宁静的黑潭。
“可是,国内的医疗条件还是不太完善,我建议你,最好到国外进行后期的治疗。如果耽误了最佳恢复期,很可能就永远也无法治愈了。”易凡顿了顿,原本冷静的双眼里这才显露出担忧。
“我会考虑,”周彦召点了点头,很快又闭上眼,似乎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困了,我要睡一会儿。”
易凡叹口气,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片刻后,眼角却偷偷地瞥向了谭惜。
“你真是一个疯子。”他又叹了一声,转身推门而出。
房间里又静下来,床上的人好像睡着了,唯有眉峰不悦的皱起来。他是那样成熟、清淡的一个人,方才的模样倒多了一分难得的孩子气。
这本该很好笑的,可是谭惜却笑不出来。
她看着他,他本来是个骨头充盈的男人,现在却瘦得吓人,身体软绵绵的,倒真的像是个少年。
自从认识他,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模样,哪怕是之前两次进医院,他的神情也始终是高傲而冷淡的。
仿佛是一匹孤高的狼,就算是受伤,也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伤口。
可是此刻,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她才发现,他不是狼,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个会流血、会受伤、会孤独,甚至也会轻易死去的普通人。
她忽然觉得难过。
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样的一个他?明明是他一直在伤害她,为什么她会为他而感到难过?是因为在最后的关头,他不顾一切地救了她吗?
这件事是多么的荒唐、无稽。
她甚至还曾经怀疑过,这一切会不会是他设计的一个陷阱?
他那么精明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可能只是为了她就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可这件事若真是一个陷阱,他未免也太疯狂了。
为了一个陷阱,有必要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吗?
谭惜找不到答案,只是觉得难受,无法逃脱的难受。
这时曾彤走了进来,看到谭惜的表情,她似乎悸动了一下。但她忍住了,只是轻轻拍拍谭惜的肩膀:“请您来一下。”
她一定是找易凡问清了周彦召的病情,想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谭惜知道。
但她并没有逃避,而是顺从地跟着曾彤走出去。
一直到隔间外,曾彤才驻了足,扭过头眸光幽亮地看着她:“谭小姐,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跟您讲一件事。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您,是因为周先生不喜欢多嘴的人。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诉您了。”
谭惜咬了咬唇,垂下长睫说:“你讲吧。”
“我知道您恨周先生,也承认,他得到您的方式确实很不道德。”
曾彤深深呼吸,遥遥望了眼房间里的那个人,咬牙说:“可是,林斐扬的事情跟周先生根本就没有关系,您如果因为这个而迁怒于他非要让他受到同样的伤害,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不是他,那怎么可能!
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浑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