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子的头,套进挂在门框上的领带圈的一刹那,他竭尽全力,大声喊叫:“让我!”
“让你说?”吴兵抱紧肩上扛着的虾子腰部,停住问。
“让我做一回主。”虾子求饶道。
“又想耍奸。”吴兵警惕地问。
“让我做一回死亡的主。”虾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虾子没有再挣扎,两脚停止乱蹬,他想,人生活到现在,总感觉到缺少点什么,似乎有点憋屈,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自己一回主,总是笼罩在别人的意识下,刚才,如果头伸进领带圈,这一辈子恐怕再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那真是窝囊废。唯一的要求不知可否实现,上吊,结束生命的最后一次,让他做一回主,自己堂堂正正地踏上板凳,然后潇洒地一踢脚,人自由地飞翔起来。
吴兵不知就里,不相信虾子能玩出什么新的花样,也许在留念这个世界,充其量磨蹭一个几分钟的时间。他大胆地放下虾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凭借小鱼小虾的势力,翻不了大浪。
虾子落到地面,两腿发软,战栗一会没有站直,不知道是驮在吴兵肩上扭了筋骨,还是被上吊的领带圈吓倒,他双手抵在膝盖,撑住无力的上身,以及沉重的头颅,坚定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男子汉要走,就要走得体面一点,不能畏手畏脚,一副贪生怕死的怂样。
“我给足了你的面子。”吴兵看半天未动的虾子,提醒道。
“好,我走,不带你为难。”虾子义气地说。
虾子无所畏惧地直起腰,人生自古谁无死,自己了断真英雄。抬起一只脚,大义凛然地迈上板凳,果断地往上一站,目不斜视,昂首套入柔软的领带圈内,感觉领带一点一点的勒紧,然后,一瞬间,意识模糊,脑海中如电光火石,思维混乱,突然感觉到还有好多急事要去办,接着头上出汗,小便失.禁,双腿急速地颤抖。
虾子觉察到已经陷入一个黑洞中,黑洞尽头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束光线,有许多亲朋好友都在洞口迎接他,有的是活人,有的早已去世。( 形象高大,绚丽多彩,光环萦绕。此时,虾子短暂的一生中,令人愉快的往事历历在目,最让虾子兴奋不已,看见一束光线中,一位天使翩然起舞,他张开双臂,拥抱到梦寐以求的纯洁爱情。
本想眼一闭,脚一蹬,幸福地呜呼。可是两眼未闭,眼前已经漆黑一片,蹬凳子的脚使不上劲儿,当稍微喘不过气的时候,舌条不自觉地伸出,完全阻断呼吸,打出一个猛烈的嗝,就这样,虾子一口气又接上,从鬼门关绕回来了。
“想换一种死法,舌条伸得像恶鬼。”虾子站在凳子上,建议道。
“你想怎么样?”吴兵不耐烦地问。
“请你帮个忙,拿刀砍。”虾子恳切地求助。
“不行,血糊拉几。你走了,鬼来帮我清洗?”吴兵断然否定。
“砍头只当风吹帽,碗口大的疤,让我走得快活点。”虾子坚定地表达出他的决心。
仔细地观察虾子,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吴兵认为虾子不像搞什么弯弯绕子,可能是真的想那样走,省事,两眼一闭,不需要虾子本人动手,对于懒人而言,死到临头,还想偷一次懒。无可救药,到了阴间还要受罪。
吴兵否定虾子拿刀砍的想法,他说:“不要想当然,至于砍头这个问题,虽然人的大脑在瞬间失去血液和氧气的供应,但是颅腔内残余的少量血液和氧气,足以维持到人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下的那一刹那。”
“太恐怖,活着时烦恼,死的时候,想快活地走。”虾子听完吴兵的解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忽然又接着说,“我想跳楼比较好,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纵身一跃,就没有得后悔了。”
“可是到阴间去,肢体都不全,谁会收留你。”吴兵取笑道,他与虾子逗着乐。
“我会找李建国,为他而死,敢不收留。”虾子一脸英雄气概,很有底气地说。
“你上到天堂,李建国下到地狱,你们俩人不在同一个世界,你怎么能找得到李建国。”吴兵策略地分析道。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虾子幡然醒悟,回答道。
虾子别无选择,只能上凳,还是走上吊这一条路,相比之下,人比较舒服,虽然伸舌像恶鬼,反正自己看不见,只能对公安的办案人员,说声对不起。他的决心再一次敲定,不再反悔。但还有一个心愿,刚才领带勒颈,在意识朦胧时,有一个幻觉,看见了一个天使模样的人,想起吴兵态度平和地解释着各种死法的优劣,说明吴兵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有一件事,请大哥帮忙。”虾子壮着胆说。
“有什么需要交待。”吴兵耐着性子问。
“我身上还有二十块钱,不能好了公安。”虾子从裤子的后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向吴兵摇晃着说。
“交给我,指一个人头,负责送到。”吴兵仔细地察看,是一张纸币,他劝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去下面的洗头房,找一个洗头妹,干一次。”虾子突然嘿嘿地抿住嘴笑,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
“不要想花花肠子,二十块钱能干到什么?”吴兵不动声色,淡淡地说。
“找一个丑点的洗头妹,打个折,优惠价,关了灯是一样的。”虾子来了精神,对洗头房里的行情了如指掌,神气活现地对吴兵说着他的洗头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