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郭威商谈完诸事,李从璟准备回居处歇息,不过他刚出门,就看到林英垂首跪在门前,抬头间,可见双眼密布血丝。
这回荆南之役,西面郭威进展迅速,旬日间克夔州而战归州,东面马怀远血战石首,面对数倍吴军坚持不退,为李从璟拿下江陵争取到了宝贵时间,唯独林英奇袭长林不成,反被阻在城外数日,耽误了许多时间,最后甚至需要在襄州巡视春耕的王朴,赶来只身入城劝降长林守将,这才让他得以继续南下。
诸方皆胜,唯林英败,他负荆请罪的原因正在于此。
自襄州军抵达江陵,李从璟先是会见马怀远,紧接着会见郭威,但期间并非一步也未曾出门,不过每回都对林英视而不见罢了,这下在林英面前停下脚步,嘴上不咸不淡道:“林将军,你这是作甚?”
林英以头抢地,痛哭流涕,“末将作战不力,以至大军失期,险些误了殿下大计,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李从璟冷冷道:“将领征战不利,自有军法处置,林将军只需在营中等着就是,何必到孤面前来。”
“末将自知罪在不赦,今厚颜待罪殿下驾前,别无它意,唯求殿下能恩准末将留在君子都,即便是为一马夫,末将也感激不尽!”林英咬牙道。
李从璟冷哼一声,自林英身侧走过,没有答应对方的意思。
郭威见李从璟意态坚决,也不好相劝,再者他深知军法,无论如何林英作战不利是事实,经过林英身旁时,只能叹息一声,拍拍对方肩膀权作安慰。
“殿下......”林英在身后痛不欲生的大喊。
跟上李从璟,郭威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殿下,林英......”
李从璟摆了摆手,示意郭威不必多言,“自夜袭长和,君子都立旗以来,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将士难免多有骄纵之气,事实上,非只君子都,百战军亦是如此。昔年在幽州时,此风尚不明显,如今形势不同,此风渐长。林英之所以有长林之挫,败就败在居功自矜而大意轻敌。玉不琢不成器,是时候敲打雕琢了。”
郭威凛然,不敢再多言。
荆南之事逐渐接近尾声,李从璟自石首回江陵后不久,也即三月中旬,朝廷派下的善后官吏陆续赶到,秦王府将诸项事务各做交接,李从璟就准备返回洛阳,届时高季兴父子、徐知诰等人,并及装载百车的财货,将随之一同出发。
李嗣源下诏,改荆南节度使为荆州节度使,治荆州一州之地,以马怀远为节度使,归、峡两州定为朝廷直属州,由吏部自中枢直接委派刺史,另以夔、万、忠三州置万州防御使,郭威任首任——也有可能是唯一一任防御使。
朝廷对荆州等地的处理,符合帝国当下新政国策。若非为日后出兵蜀地计,便是连万州防御使也不会有。
另,林英因作战不利,革职查办,以林雄接替君子都都指挥使之职。
临归之时,第五姑娘的伤势大体康复,已能策马奔行。而与她不同的是,同在那夜力战重伤的青衣衙门司首林安心,则还是一副病怏怏的姿态。
借着最后在江陵停留的日子,李从璟带了众人出城游玩,此时已是遍地浓郁春色,百花盛开,江风拂面也是爽而不凉,趁着游览江堤的时候,李从璟跟第五姑娘说起了一件要事。
第五在听闻李从璟的话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李从璟的好意,这让李从璟颇为不解,他劝说道:“此番回洛阳后,桃大当家也会卸下军情处职务,趁此时机,你也从军情处脱身出来,往后不必再犯险、厮杀,安安生生过日子,岂非一件好事?”
第五闻言丝毫不为所动,挺起胸脯道:“桃姐姐那是老了,我还年轻着呢!”
李从璟一头黑线,“这话要是让她听见,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第五咯咯笑出声来,马背上的小身板,在江涛前风华正茂,“反正窝在闺房里绣花弹琴的日子不适合我,我才不要那样!”
李从璟犹不死心,难得啰嗦道:“你在军情处已有五年,立下的功劳足够往后锦衣玉食,而今,你已非是当初那个在长和手足无措的小娘子,没人再敢对你有不虞之念,告诉孤,为何执意要战斗下去?”
想起当初那段往事,第五小小的脸上有着难以言状的光晕,她忽而认真的看向李从璟,晶莹剔透的眸子惹人爱怜,“自打殿下在长和的血火救下我,自打我的手握起了刀,我这辈子就注定为殿下而战。殿下,做你的战士,和你一起战斗,一起去经历成功、失败,直到战死或者老去,这就是我!”
说完这些鼓起好大勇气才说出的话,第五姑娘娇羞低头,轻叱一声,打马飞奔逃开。
李从璟怔在原地,望着第五远去的背影,良久忘了有所动作,直到江风吹乱他的长发。
然而李从璟的长发再乱,也是拍马赶不上桃夭夭,后者踩马悠悠走过来,望了狼狈而逃的第五一眼,又拿狐疑的目光审视李从璟,幽幽道:“这小妮子自打醒来之后,便颇为异常,却是怎么回事?”
“此番好不容易在青衣衙门手中逮住徐知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