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李绍斌又吩咐道:“给秦王去信,让秦王转告朝廷:朝廷分我属州,各建节镇,又屡次增兵戍守,分明是欲致我于死地也!倘若朝廷再继续增兵,绍斌将退无可退,只得殊死一搏,到得那时,昔日同袍之宜,怕是顾不得了!”
李绍斌曾是从马直都指挥使,与李从璟的确有同袍之义,故而他这番写信给李从璟,是在往好的方面做最后的努力。
王晖等人得了令,俱都神色奋然,间或有惴惴不安者,也被大众的情绪裹挟着,显得微不足道而又不可见。
屋中众人都领命去了,周围也就安静下来,李绍斌满面通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阳光跃过青砖黑瓦,从大门照进屋来,在他身前投射出一个方形的光区,亮得有些刺眼。府中的行人,来去匆匆,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炎夏时节,树木郁郁葱葱,投下大片阴影,却安静的不像话,那叫人心烦的蝉鸣也听不见了。
一想到就要与整个帝国为敌,李绍斌心底不免升起一丝惶恐、不安,他毕竟是弱小的,只有一镇之地,属州三五个,城池十余座,军卒三两万,将领数十名,百姓二三十万。
帝国则不同,无论从哪个方面比,都是参天大树,而他是那可笑的蚍蜉。听闻帝国新编禁军五万,乃是从帝国百十万军卒中拣选的,个顶个都是绝对的精锐之辈,骨干更是昔日让敌寇闻风丧胆、名言天下的百战军。
此番伐蜀,李嗣源不会亲征的,必是那秦王领军,听说他麾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曾今以绝对劣势兵力,杀得契丹尸积如山,气得耶律阿保机吐血而死还有那李从珂、石敬瑭,都是骁勇之辈,没一个是徒有虚名的,此番席卷十万大军而来,山河也能倾覆
盯着屋内的阳光看得久了,李绍斌双眼有些酸痛,他站起身来,握住腰间横刀,走到门口,鳞甲交响,步履生风。
屋外的风景正好,一片生机勃发之象,到底是夏日,万物生命正盛,正该大展本色之时。是了,王彦章说得好,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朝廷虽然势大,他李绍斌却也不是好惹的!
想当年,随庄宗转战南北,历经大小战事数以百计,每回率从马直与敌军交阵,无不勇猛直进,杀得敌军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多少名将成了他手下败将,多了精锐之军被他亲手挫败,他李绍斌,也曾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百战军如何,彼时还不知道在哪儿!秦王如何,当年在从马直,也不过他麾下一员小卒而已!李绍斌是看着他入伍的,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当年第一回战阵****,事后吐得不****形,鼻涕泪水弄得满脸都是——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凡人一个,血肉之躯罢了,难道还刀砍不进、斧劈不断了?
李绍斌站直了身躯,他觉得自己的身姿很挺拔,似乎都高了几分,他目光坚毅,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如此,他体中血热沸腾,认为他同样能傲视群雄,建立叫天下人侧目的功业!
功业,都是一刀一拼杀出来的,百战军不算什么,禁军说到底不过一群杂兵,他东川眼下兵马虽少,势力虽然不大,但现在机会来了&名但凭马上取,富贵全靠双手搏,血火战阵过后,他的东川也会成为庞然大物,他的东川军也会坚不可摧,他也会有无数良将,数不清的谋士!
他李绍斌并不比任何人差,相反,他很强,从马直都指挥使,应该成就一番大功业!
在剑门县北二十五里有剑门山,亦曰大剑山,其东三十里有校山。两山相连,山势绝险,飞阁通衢,谓之剑阁。大校山延绵两百多里,峰峦联络,延亘如城,下有隘路,谓之剑门关。因其山峭壁中断,两崖相嵌,如门之辟,如剑之植,故名剑门。
这些资料赵象爻脑早已经背诵的滚瓜烂熟,他回头望了一眼绵绵无际的崇山峻岭,但见青岩灰山,碧绿的林木如针如被,每一步都仿佛蕴藏着数不尽的神秘,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置身这样的山道中,便是没有猛兽蛇虫出现,也叫人难有安全感,何况是现在。赵象爻看了一眼身边的青衣锐士,眉目不禁微微往下沉去。
“不行,再这样下去,全都得交代在这儿!”赵象爻心中已有了判断,不到二十名军情处锐士,几乎半数负伤,后面的追兵太多了,他们无法都逃出去。
伸手扶了一下腰间的竹筒,赵象爻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他咬咬牙,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份地图送出去,送到秦王手里。
帝国就要向两川用兵了,没有这幅军情处耗尽无数心血、以三年时间绘制的详尽地图,秦王就不能以最合理的方案用兵。往小了说,这幅地图关系到万千将士的性命,往大了说,它甚至有可能左右伐蜀战局的成败!
太大意了!赵象爻责备自己,心中的懊恼像是波涛汹涌的江潮。朝廷加快了用兵两川的步伐,军情处的地图在绘制后半段时,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忙则生乱,在最后关头被董璋的耳目发现,这才不得不携图而逃。
“得想个法子!”赵象爻往身后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紧,追兵已经在不远处的山岭上露出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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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感谢王爷的亲戚、神冰ah、赵者道之的捧惩。
s2:觉得名字眼熟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的确存在的,并非是我杜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