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鲁奇身为外戚,本就身份尊贵,非常人可比,曾率军得楚地,若是又让他再灭吴国,就足以让李嗣源担心。君王的心未必是硬的,君王的血未必是冷的,但君王的防人之心却绝不能没有。
故此,李从璟没有多言,再度披上明光甲,握上长槊横刀,率领君子都赶至江南。
与李从璟一道来金陵的,还有莫离等人。吴国雄霸江南,与大唐一南一北势成双雄,灭吴的功劳太大,足够让众人来一同分享。
孟平回到金陵后,李从璟派人来传话,让他着即去拜见。
在军中李从璟没有摆太子仪仗,仍然是军中主帅的规格,孟平进帐的时候,李从璟正在与夏鲁奇、郭威、李从珂、西方邺、高从周、皇甫麟、王思同、李从璋等人座谈。
“此番你在芜湖与朱匡业交战,是首都将手-榴弹用于战阵,并且取得很大战果,此中门道你来跟大伙儿说说。”李从璟见孟平进帐,示意他落座,随后微笑着说道。
帐中的都是唐军高级将领与李从璟的高级幕僚,像钱元瓘这种人都没有资格进来,是以孟平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罢孟平的述说,众将都是大感振奋,同时露出神往之色,这些时日以来,他们都多次率部远赴三十里外,熟悉火炮、手-榴弹的使用,当下都对来日的攻城决战充满期待与信心。
众将散去之后,李从璟也离开大帐,带着孟平等人在营中行走透气。
来到角楼,远望金陵城,李从璟两世为人,总是比常人多些感慨,“昔年你我还是晋王少年郎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坐拥千军万马,与天下豪杰大争于天下?”
孟平笑得灿烂,很难想象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有这样的笑容,“彼时,孟平日日跟随太子左右,便知太子来日必定成就一番大业。”
李从璟露出开怀的笑意,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他不会觉得有多真实,这些年他受到的阿谀奉承何曾少了?但是孟平不同。
李从璟对孟平道:“你没有让我失望,天下何其之大,来日你的功业也足以令后人瞻仰。”
孟平抱拳认真道:“青史留名,非平之愿也,不负太子所望,平之所求。”
李从璟拍了拍孟平的肩膀,毋庸多言。
徐知诰在得到朱匡业败亡、苏章引军退走的消息时,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异样。彼时他正在吃饭,甚至连夹菜的动作都没有停顿,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等徐知诰吃完饭,宋齐丘进了屋来,不无忧虑道:“李从璟到了城外,看样子北贼准备倾力攻城了。”
徐知诰不紧不慢漱了口,一面净手一面平静道:“北贼倾力攻城的时候何曾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金陵有军民齐心,北贼能奈我何?”
眼下徐知诰不过四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近年来他有过得楚地八州的功绩,也有过失江淮与湖南的失败,都说真正让人成长的是阅历,徐知诰也没有停止过成长,莫说他才四十多岁,便是真正老了,也不会停止变得更强。
唐军围困金陵,吴国危如累卵,而徐知诰却显得愈发镇定从容,这让宋齐丘等人不得不敬佩万分。也正因此,他们这些徐知诰的心腹、亲信,才没有要背弃他的意思,否则,若是徐知诰先自乱了阵脚,亦或是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只怕众人早就失望,而作鸟兽散了。
眼下的宋齐丘相信,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徐知诰都能紧紧把握住,若是这回真能挡下大唐的围攻,日后唐军一旦退却,以徐知诰如今更加沉稳的性子、长远的眼界、缜密的思虑,来日吴国必能很快重振旗鼓。
宋齐丘心头暗道:若说丞相先前还只是具备人主之姿,如今却是具有雄主之态了。眼下,丞相差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只要还有这个机会,来日必能一飞冲天。
“随本相一道去城头看看。”徐知诰起身对宋齐丘道,“既然李从璟来了,北贼势必人心大振,金陵也不能示弱,让陛下再去城头走一遭......这回,让陛下换上铠甲。另外,传令下去,将相府护卫、青壮仆役全都遣上城头,只留百人护院,以证本相与金陵共存亡之决心!”
“丞相英明!”宋齐丘由衷拜道。
到了城头,徐知诰亲自为伤员包扎伤口,鼓励将士力战,碰到作战英勇的,取下随身玉佩予之,等徐知诰将自己的佩刀、玉佩甚至外衣都赏出去之后,杨溥的仪仗到了。
不同于去年走上城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今日的杨溥身着铠甲,手持宝刀,显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徐知诰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不仅是因为衣袍衬托,更有杨溥心智的转变。
没等与徐知诰碰面,更谈不上被徐知诰胁迫,杨溥就主动慰问将士,赏赐器物,俨然一派明君作派,这让徐知诰心底颇有些惊愕。虽然不知杨溥缘何如此,但对这副场景徐知诰分外满意。
“陛下。”徐知诰向杨溥见礼。
杨溥主动搀着徐知诰双臂,将他扶起来,面色诚恳道:“丞相辛苦了,不必多礼。”
“为陛下尽忠,誓死守卫金陵,臣甘之如饴。”徐知诰道。
杨溥认真的点点头,而后拉着徐知诰的手大声对金陵军民道:“有丞相领卿等守城,朕很是放心,还望卿等齐心协力,不负朕之厚望!”
这话出口,徐知诰身后的宋齐丘等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