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小山真被教导了为人处世的道理?
哪里有啊。
吴叔和张伯两个到了前面书房说是要下棋,其实两个人都是臭篓子,玩了一会儿摆棋子,让人端了酒菜来又续上了。小山嘛,长辈们面前哪有他一个小辈的坐位,他就坐在小凳子上,轮流倒酒。
不过虽然派的差事跟使唤小厮一样,小山却挺高兴的。
每年过年陪着娘和姐姐在后院儿里,他干的其实也是跑腿倒茶听差遣的活儿,还得被几个娘子军轮番取笑打趣,总之,好事儿没他的份,需要个垫底儿的,那准保找他没错了。
吴叔和张伯说的虽然是一些闲话,可是小山听的津津有味。
他俩话题很跳脱,有时候说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听起来,那时候张伯也住在京城,不过和吴叔当时并不相识。可是说起京城那时候的老字号名吃,两个人都如数家珍。这家的卤肉好,那家的汤更好。还有一家专做猪皮冻的,特别好吃,每天就做两锅,去的晚了就买不着。那猪皮冻下酒最妙,老掌柜不做了之后儿子接着做,还是那个味儿,老客们一样捧场。
“我当时给我爹跑腿,隔三岔五去买。”
“我倒是没去过几次。”张伯想起来:“当时一听说是猪皮做的,就觉腌臜。你知道乡下养猪那……”
“去去,都象你似的,那日子别过了,你们学医的人就是想得多。”吴叔抿了半盅酒:“照你这么说,那青菜你也别吃了,一样是粪水浇的嘛。萝卜还是埋在土里的,那更加不能吃了。”
张伯被他说的一直笑,小山也听得好笑。
张伯笑完了说:“我倒是喜欢回家的胡同口有家卖烧饼的,一开始一文钱就能买一个,烤的香酥可口。回家的时候常常肚子都饿了,所以一闻见烧饼香味儿就忍不住买,差不多天天都要买一个。”
“现在那些东西都找不着了。”吴叔说:“咱们回京之后,我去过那家卖猪皮冻的店,那儿早改成茶铺了,问起原来的铺子,倒还有人记得,说是十几年前就关了店不做了。”
那就是二王之乱的时候了。经历过那么一场风雨动荡,京城与吴叔和张伯记忆中的模样已经是完全不一样了。
“那烧饼也不在了。”张伯说:“可能当时吃烧饼都是赶着回家肚饿的时候吃的,觉得特别香酥可口,现在再吃东西,怎么都觉得没有当时那么好吃。”
“你这不废话嘛。”吴叔招呼小山给张伯倒酒:“少年人那是什么胃口?给你一斤生肉都吃得下去消化得了。可现在呢?你还敢灌凉茶不?人老了脾胃先老,不还是你告诉我的?象小山大妞似的这年纪,吃什么都香喷喷的。到咱们这年纪,就只好自己注意保养了。”
张伯点头:“对。你就多多注意保养着吧。你瞧你这一年,睡过几个安稳觉?吃过几顿热饭了?人的精血气力是有数儿的,你现在多耗几分,到老了就得早还几分。”
“这条命都算是捡来的,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那得看运气。”吴叔说:“况且,有的事儿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可不。”
两人说到这儿,又转了话题。吴叔问起张伯铺子里的事情来:“上次听太医院的徐故承提起你,你和他过去就认识?”
“认识,也算有一段同门交情。他曾经向我父亲求教医术,不过并没有正式的师徒名分。”
“你和他过去交好?”
张伯想了想:“这个人很会做人,虽然父亲曾经说他在医术一途上不会有什么大的建树,可是会做人,这本身就是一件本事。”
“确实是,他在太医院混的也不错,谁也不开罪,做人很是八面玲珑。”
“他做他的太医,我开我的铺子。在药市的时候我碰见他了,他倒是在会长面前摆出一副旧交故友的模样,替我说了几句话。你知道我不耐烦这些事情,那两个人说到后来,倒是打的火热,算是一见如故了。”
“人家都是名利场中的人,自然越说越投机。你嘛,就是个不合群的大白鹅跑进了鸡群里。”
“怎么是鹅?”张伯睁圆了眼要给自己讨个公道:“你念没念过书?那叫鹤立鸡群!不是鹅立鸡群。”
“好好好,是鹤。”吴叔退让了一步:“唉,反正拔了毛都长的差不多呗,那鹅可能比鹤还多几两肉呢。”
小山低下头忍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张伯突然把话题带到小山身上来了:“小山哪,你也不小了吧?你师傅平时看待你如何?”
“师傅待我不错。”
不过师傅那个人天生就是一张冷脸,就没见他对谁笑过。他的对人不错,指的就是对你比对旁人更严厉。小山打一开始就知道师傅和爹过去相识,爹还请他“好生管教”“多多督促”,这么一番盼子成材的话说出去,师傅当然对自己比对别人要求更严格。小山在师傅手底下,一开始也是吃了些苦头的。日子长了,能做到师傅的要求了,渐渐习惯了就不觉得苦。其实罚他多多操练打熬身子,小山并不觉得苦。反而是有时候被罚了要写字,这就比较烦恼了。要是罚出力的事情,咬牙坚持下来就行了。可是这字写不出就是写不出,简直要绞尽脑汁了,纸上还是空落落的一个字没有。
方师兄在这上头就在行,能文能武。师傅讲完兵书,他能洋洋洒洒写出一大篇东西来交差。头一次他实在没辙,央告方师兄帮他想想办法。
方师兄只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