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一切对阿青来说都那样新奇,动人。
上一次逛街是什么时候?还是在七家镇的时候吧?但是七家镇怎么能与京城比呢?
齐整的街道两边是一个挨一个的店铺,大大小小的招牌和幌子让人眼花缭乱。大妞对这条街已经很熟悉,一边走一边给阿青指点讲解。
阿青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她眼睛已经不够用了,大妞的话从她左耳进去,差不多又原样从她右耳出来。
这一家是卖鞋的铺子,一眼看进去——好多的鞋啊。
不过总的来说,基本都是男鞋。想来也是,女子的鞋袜……这种私密的东西怎么好摆在大庭广众之下呢?
“姐,这就是我说的那家店。”大妞往前一指:“咱进去瞧瞧吧。”
“你自己没来过?”
大妞小声说:“一个人不好意思进来……”
阿青忍着笑,大妞还是这样,看着咋咋乎乎的,其实是个纸老虎。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又喜欢逛街,又不敢一个人去逛。那些老板娘个个嘴皮子都厉害,大妞总是稀里胡涂的就买下了人家大力推销的东西,回家来不是发现货不对头,就是根本用不上,气得她直跳脚。可是下次再出去,仍然对这种大嫂大娘们毫无抵抗之力,人家说啥她只会唯唯诺诺。后来吧,连家门口来了货郎她都不肯一个人去光顾,阿青说她实在太没出息了,大妞只好小心翼翼的分辩,人家那么殷切的费了半天口舌,她怎么都说不出“不买”或是“不要”的话来。
绸布店里琳琅满目,因为天气已经转冷,象夏天穿用的薄纱轻绡细罗都已经被收进来,显眼的位置上都是较厚的绸缎布帛,大妞说的那些小东西是单独放在另一边的,各色绢花挤挤挨挨,花团锦簇,一眼望去确实是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大凡是年轻女孩子,很少有不喜欢这些的。
有个挽着头的妇人走过来,笑容热情并不惹人讨厌,殷勤地问:“二位姑娘想看点儿什么?”
大妞最怕人家问这个,一问她就莫名的心虚。如果本来只是觉得好看、好奇进来了,一被人这样问,就恨不得赶紧转身出去,又或者强迫自己说对某样东西感兴趣,其实她根本没有兴趣。在别人对她说的东西再全方位的介绍推销时,她简直如坐针毡,那滋味儿简直象作贼一样。最后的结果要么是落荒而逃,要么是硬着头皮把不想买的东西买下来。
就比如现在吧,这妇人一过来,她就本能的想往阿青背后躲一躲,让阿青来应付这过于热情想做成生意的店家。
阿青简直哭笑不得。
这丫头要是在外头也拿出她和小山对阵时候的那股气势来就好了,典型的耗子扛枪窝里横。
有时候阿青难免会想,这是不是因为大妞的亲娘早逝,张伯从前对她又疏于照看,才会让她有这样的毛病。
“我们自己看看,您自管忙您的。”
大妞瞧着阿青的声音也不大,态度当然也不算强硬,可是那个妇人还真就挺配合的退到一边儿去了,没有继续喋喋不休和死缠烂打。
怎么对阿青姐来说,事情就显得那么容易呢?
大妞既羡慕,又有点儿失落。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架子满满当当的花儿给吸引住了。这上头什么绢花都有,大大小小各不相同。有碗口那么大的牡丹,也有比饭粒还细小的金桂,其他比如海棠芍药秋菊山茶蔷薇也都有,颜色艳丽,样子逼真,大妞看着这个可爱,那个也动人。
阿青想,这店家也挺会做生意的。这些花儿单拿出来看,可能也不一定都那么完美。但是摆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有个词儿叫规模效应,一朵花和一架子的花,带给人的观感是截然不同的。
“有喜欢的吗?”
大妞看了半天,觉得哪个都挺好,但要说真的最喜欢的,她又说不上来。
“这个不错。”阿青拿起一朵春兰,在大妞的鬓边比了比。大妞因为这些天在药铺里忙活,脸上都没用脂粉,头上也没戴什么饰物,一头乌发单挽了个螺髻。这样的好头发,这样的青春蓬勃的好气色,倒不适合戴太艳丽的花,这兰花看着就很相宜。
“还成吗?”
阿青退后一点看看:“挺好的。”她问老板娘:“可有镜子?”
“有,有。”那个妇人笑着拿出一面靶镜,大妞自己对着镜子照照,也觉得挺美。但是一问价钱,大妞就有些心疼了。
那妇人还在说:“这都是新来的花儿,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姑娘摸摸看,花瓣很滑吧?硬是因为花都上过浆的,要不然软塌塌的撑不起来。这一朵花算上裁剪扎制得做个半天呢,今年京城最时兴这样的花,姑娘戴着再合适不过了,年纪稍大点的人再戴可就没有那么好看……”
到底是京城,在老家要买花儿也就两三文钱一朵,赶庙会的时候甚至一文钱两朵都买得。在京城,这花儿看着也不大,样子也不算多别致,竟然就要十几二十文。那架子上那些更大更富丽的花儿肯定更贵了吧?
要换做她自己,都在头上试了,人家又这么夸她,大妞多半就要忍着肉疼买下来。
阿青轻描淡写把花从她头上拔了下来放回原处,又换了一朵山茶,比刚才那朵更鲜艳夺目。
“这个呢?”她问大妞。
大妞在镜子里也仔细端详了一下:“有点艳了。”
最后她们出这家铺子的时候……呃,什么都没有买。
因为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