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群本以为好戏散了,一个个转身欲走时,杨鸿忽然开口了。这一下,众人便也不走了,继续袖手看戏。闵氏也从屋里出来了,她和杨崎两个怔怔地瞧着儿子,不知他要做什么。
杨岳素来不喜杨鸿,觉得这小子颇有心机,只道他又是来耍心眼的,便训斥道:“你一个晚辈,难不成也敢来训斥我?”
杨鸿只是谦逊一笑,垂首道:“侄儿不敢。”
庄大爷素来喜欢杨鸿,当即呵斥杨岳:“晚辈怎么了?晚辈说的话只要有道理,那也得听听。大鸿,有庄大爷在呢,有什么话只管大胆说。”
杨鸿却又看向杨崎:“爹,我前儿个才听你说,金柱哥做生意攒下一些银钱,要拿去买地,他们家原先租着咱家十亩地,今年不打算接着租了。”
杨家的一百亩地,有四十亩租给了佃户,自家雇佣伙计和短工种着六十亩。
杨崎不知儿子要做什么,只得道:“是有这么回事。”
杨鸿又道:“既然大伯一直说自己生计困难,不如就将那地租给大伯吧。不过既然是大伯,咱们就不收租子了吧?”
杨鹤闻言心中大急,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白白便宜那一家子。小时候他啃窝头的时候,大堂哥可是故意拿着鸡腿在他眼前晃来着,他很记仇的。杨鹤当即就要发作,可他刚张张口,却被大哥一记警告的眼神把即将冲出口的话给生生憋回去了。
闵氏差点被长子气死,可又知道儿子不是糊涂人,看到长子警告次子的眼神,便将教训的话咽了下去。
她仔细寻思了一番杨鸿的话,觉得这样也成。自打两年前杨岳败光了最后一点家业,只能靠给人做零工赚钱。可他两口子和杨鸣好吃懒做惯了,什么也做不长,一文钱也攒不下来。日子一过不下去,就来二房闹腾。
长久下来,他们二房贴补长房的钱,比十亩地租可多多了。给他们十亩地去种,村里人可都明明白白看着呢,以后长房再有什么难听话,也甭想说出口。何况只是租,杨岳和杨鸣没有地契,就是再想去赌,也输不了那地。
让他们一家子老老实实种地,总比整天游手好闲的惹祸强。十亩地的收成,尽够他们一家子嚼用了,还能有不少富余,攒下的钱以后拿去娶媳妇嫁女儿,可再别来烦二房了。
杨崎和闵氏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样可行。杨岳和周氏觉得可以白得十亩地去种,也都十分高兴。周氏忙道:“还是大侄子明白,都是一家人,可不就得这么互相照应么!”
杨岳也没有异议,这便是同意了。
杨崎十分欣慰:“我儿长大了,知道为长辈着想了,行,就照你说的办。”
杨鸿又转头对杨岳道:“大伯,还有一件事得跟您老说。”
“大侄子有什么直说。”杨岳一刻钟前,还很讨厌这个大侄子,整天不声不响的,为人却十分有主意,很不好糊弄,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不过短短片刻工夫,他便只觉自己从没像今天这样看大侄子这么顺眼过,这简直是他亲儿子呀!不,比亲儿子还亲呀,亲儿子也没有白送他十亩地去种呀!
杨鸿道:“大伯,我虽比堂哥年幼一岁,可也不得不说一句,大堂哥这几年越发糊涂了,怎么能去和人赌钱呢?”
杨岳道:“大侄子说的是,待我回去了,好好教训这不成器的死小子!”
杨鸿接着道:“我爹前几日对我说,他是大堂哥的叔叔,心里总想着,不能让大堂哥再这么下去了,他老人家想让大堂哥成器,将来也好成家立业顶门立户。”
杨岳不解:“二弟,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杨崎这些年身体不好,有点精力都用在自家人身上了,哪里想过替这个不省心的侄子谋前程?即使有想过,那也是老早以前了。现在,他早不耐烦理大哥一家人了。杨鸿这话,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便干咳了一下,又去看儿子。
“啊——”杨鸿依旧笑得很和气,态度很恭谨,“大伯,咱村的焦师父不是办着个拳房,开馆授徒么?村里的少年人,农闲时要么上社学,要么去拳房学些拳脚。我爹的意思是,不如送大堂哥去拳房吧。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学拳。又能养家糊口,又能强身健体,即使以后不种地,也能做别的差事。”他就只差说,有十亩地,人长得又壮,将来会很好说亲。
其实杨鸿打算得很清楚。他们家的田地那是大片连在一起的,伙计、佃户那么多,都是眼线。农忙的时候,杨鸣若是不在田里,自然有人报给杨崎知晓。农闲的时候,杨鸣就去拳房练拳,自然有焦师父盯着。焦师父教授的功夫以强身健体修身养性为主,也不怕杨鸣学了以后逞凶斗狠。
杨岳就不劳他们操心盯着了,他的那个大伯母虽然自私刻薄,又爱撒泼闹事,到底也是个女人,总不会希望丈夫和儿子都去赌。杨岳就被她管得很好,这两年其实已经很少去赌了,只有实在看不住的时候,杨岳才有机会去一次。
周氏之所以会偶尔看不住丈夫,是因为还有个儿子也得盯着,偏偏她又溺爱儿子,拿杨鸣毫无办法。只要有人帮周氏管了杨鸣,周氏自然有办法全力盯紧丈夫。
杨岳有些笑不出了:“这……大侄子……那焦师父管教得严……”对于不好好学的弟子,焦师父从不让长辈领回去,直接就拿个紫檀木板子给打服了。
周氏思量一番,一狠心,拍拍大腿:“行,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