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月满如盘,风舞云荡,空气中湿气很重,有蛙声不断。
周大一路疾驰,发现路越走越熟悉,尽管月光偶尔被乌云遮尽,视野不佳,他也能认出,此处他来过,正是仙泉镇。
主子被抓到了这里?
仙泉镇传说很多,地势颇为古怪,主子真被抓到这里的话,他须得好生寻找,才能确认主子地点。
除了那布条,主子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显是情况不允许,主子现下境况定然不好,他必须抓紧时间。
仙泉镇是个小镇,地势不佳交通不便,镇上居民务民居多,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下戌时,已无一户人家亮着灯,四野宁静非常。
周大下了马,把马牵到一处肥草地,将缰绳绑到旁边树上,整肃衣衫,深呼吸两次,离开草丛,借着草木阴影隐藏形迹,疾速往前方赶去!
敢光天化日之下掳人的,必有异处,他只消细心寻找,一定找到主子!
而被关在地下房间里的纪居昕,又听到了一则坏消息。
门外守卫聊天时,话语间提及:明天就轻松了。
话中其意可以理解为:明天他们就要被转移,不用守卫看管了。
他皱眉看向刘姓少年。
少年一脸惊恐地回视,显然也是听出了话音。
纪居昕压低声音,“门外两人,可是经常看守此处的?”
少年点点头,“这二人从没进来过,但声音非常熟,他们在门外看守很久了。”
“所以刚才他们说……”
“我们明天就会被转移!”少年白着脸,“一定会!”
“我以为我们时间充足,你至少可以考虑两三天,现在看——”纪居昕静静看着少年,“没时间了。”
少年闭了眼睛,“我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像是做了决定,目光隐隐带着坚毅之色,“如果能顺利逃走,我替他们感谢你,但你也身陷泥潭,救我们就是救你自己,所以不要想——”
瞧这别扭样子——纪居昕目光微闪,拎着帕子抖啊抖,“谢礼我已经收下,不会再还给你。正如你所说,此间境况,救你们等于救我自己,我想一个人逃跑根本不可能,你我之间并不存在半点亏欠。”
他懒洋洋指了指少年身后的一票少年,“他们也与我没关系,是你的负担,你忘了?”
少年轻呼一口气,瞪了他一眼,“我不会太谢你!”
“能跑出去再说喽——”纪居昕冲他眨了眨眼,“你跟小家伙们说说,让他们一会儿乖一点,不要害怕,不能发出声音,我们等人换过灯油后就准备逃走。”
少年点了点头,转过头跟小家伙们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纪居昕靠墙坐着,仰头看向对面小窗。
小小的,黑乎乎的窗子,现在竟已成了他的全部希望。
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让他险些失了方寸,害怕,紧张,都有。可看到一双双孩子的眼睛,他莫名的心静了,不知道是否因为前世悲剧,他很不愿意看到孩童受苦,或许因为当初他曾苦苦哀求,也无人相救,所以只要自己有能力,就愿意去救他们?
想了一会儿,纪居昕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他没有那么高尚。他只是想逃出去,房间里人这么多,窗子那么高,外面守卫一大堆,他一个人根本逃不出去,他需要这些孩子帮忙。
他是有目的的,所以他不是什么好人。
纪居昕推开手掌,手指瘦长,手心微凉,柔软润泽,没有一丁点茧子,看起来是保养极好的,富贵公子的手。
这双手,坑了不少人。
以后,还将持续。
他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可是他不后悔。
仿佛等了很久,又仿佛没过一会儿,有人进来,换了灯油马桶。
这人不言不语,也没朝他们看一眼,顾自做着自己的事,做完就出去了。
即便如此,给孩子们的压力也很大。
刚刚被少年动员起的勇气仿佛掉了一大半,少年只得再鼓舞一次士气。
直到门外再次安静,守卫已经离开,少年才坚定地冲纪居昕点头,“是时候了。”
纪居昕解开自己的外袍,撕成一条一条,顺便交待少年,“看谁身上的衣服料子比较结实,脱一件下来撕成同我一样的大小。”
少年先脱了自己的外袍,又选了几个孩子的,和纪居昕一起,撕成同样粗细的布条,搓成绳绑起来。
“窗子太高,我们得叠罗汉,送个人上去,”纪居昕笑眯眯解释,“但这个人也不能力气太小,因为小窗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没准得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弄开。”
“如果小窗有可以绑绳子的地方最好,我们可以借点力,如果没有,第一个送出去的,就需要出点力气,帮助下面的小伙伴了。”
少年小眉毛皱着,这事有点危险,谁做他都不放心,纪居昕年纪大了点,肯定重些,孩子们估计撑不住他。
“我第一个上去。”他想了想就做了决定,顺便目光严肃地看向纪居昕,似乎想听听他的想法。
“好,”纪居昕这次没逗他,墨黑眸瞳里全是诚肯,“若能顺利,你就在上面,把所有孩子先拉出去。”
“你……”少年虽然的确想听到纪居昕这样的表态,但他这样轻轻松松做了,少年又有些不忍,脸色有些愧疚。
“我垫后啊,不然我这么重,谁能拉得动我,”纪居昕微笑,“到时还请你们大家一起努力,把我拽上去才好,千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