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临近中午。
卢象升和黄佑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前方山洪一样流泻而来的南京军,再无法呼吸。
实在太多人了,满天满地,无从阻挡。
他们也没想范景文的南京军如此不经打,只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全线崩溃,还被贼军赶过河来,迎头和天雄军搅成一团。
他毕竟是明末朝廷中最能打的几个统帅之一,立即意识到这样的情形对天雄军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让南京军败兵和天雄军裹在一起,事情就糟糕了。
恐惧和混乱可是会传染的。
真到那个时候,就算是孙子、吴起来做这个统帅,也是无法可想。
不成,绝对不能让南京军挤过来。
想到这里,卢象升猛地抽出宝剑骑马冲了出去,大喝:“所有人听着,若有乱我阵势者,无论敌我,斩!”
说着话,手中宝剑就将一个乱兵的脑袋砍成两截。
战马愤怒地长嘶,高高扬前蹄,不住朝前踢去。
“杀!”黄佑也红了眼,手中长枪不停歇前刺。背后,是天雄军滚滚刀光。
见天雄军如此凶悍,连自己人都杀。溃乱的南京军一片片倒下,顺着河堤溜下河去。后面的南京军还在一波一波向上涌,但被地上的尸体一绊,无一例外地滚落在地。
片刻,河堤上垒起了一层人肉之墙。
“卢督师,放过兄弟们吧!”
“卢阎王,我就算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
逃过来的南京军有人在大声哀号,有人在尖锐地喝骂,但卢象升一张脸黑如生铁,天雄军不住地挥舞着手中兵器,将一队队南京军斩杀在阵前。
只有保持住天雄军的阵形,此战或还有可为。否则,不但南京军,就算是天雄军也要落得个被人全歼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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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已经咬破了,疼,钻心地疼。
眼前的景物已经变成了深红色,感觉眼睛里火烧火燎地热着。
孙元不知道什么时候举起了手中的腰刀,“刷”一声,就将一个惊慌逃窜到自己身边的士卒砍成了两截。
滚烫的血水及面,他突然清醒过来。
是啊,太乱了太乱了。这一仗不管是打下去还是撤退,都需要保持完整的编制。这么乱成一团,什么也做不了。
对于自己的兵,他还是有信心的,也有把握在短时间内重整部队秩序。可队伍中塞进来的这么多其他部队的乱兵得第一时间剔除出去。
问题是,大家都是南京军,穿的衣裳都是一样,又如何分得清彼此。
深吸了一口气,孙元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一观察,这才发现,要在人潮中分辨出自己的士兵其实也不难。宁乡军只有火枪手和长矛兵两个兵种。
他提气大喊一声:“火枪手,上刺刀!”
听到这一声喊,长期训练的结果显现出来,就有几个火枪手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抽出刺刀,塞进枪管里。
孙元又喊:“长矛兵,向右刺!”
长矛手也是一呆,停了下来。
大概是明白了孙元想要做什么,其他军官也都在大声喊,都是平日里战术训练的口令。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所有士兵都跟着军官们发声复述。
“回答不出来的,通通杀了!”孙元一边大声吼叫,一边斩杀着没有任何反应士兵,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都是混进宁乡军的其他部队的士兵。就算不是,不能复述战术动作,不能依令而行之人,不配当宁乡军的不配做我孙元的兵。
他一口气连杀了十几人,只感觉心脏跳得快要从口中迸出来了。
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人,看着眼前一张张惊恐的面孔,听着他们临死前的哀号,孙元也知道将来自己会因为愧疚和恐怖,一次次在梦中惊醒。
可是,他不能不这么做。
一颗心已经彻底硬了。
腰刀上已经满是缺口,最后再也砍不动了,手臂也软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不片刻,宁乡军脚下都是友军的尸体,阵形也稳定下来。
孙元大声喊:“列阵,将长矛放平!”
“将长矛放平!”
“刺!”
“刺!”
“刺!”到处都是军官和士兵的喊叫。
一千多把长矛同时舒张开来,如同一头膨胀的刺猬,同时向外一戳。
“火枪手,放!”
“放!”、
“放!”
一团又一团白色的硝烟从大方阵四周扩散开去。
这下世界安静下来,宁乡军阵前瞬间一空,出现一道四十来米的空地。
空地上,不少南京军士兵一时未死,正微微抽搐。
“竟然杀自己人,杀自己人!”犟驴子浑身颤抖,不住地叫着。
温老三大怒,骂道:“什么杀自己人,依我说,杀得好。不杀,咱们先被人踩死了!”
朱玄水也兴奋地大叫起来:“干得好,孙元,不枉我朱玄水将身家性命都搭到你身上,你将来会是个人物的,一定会,我相信你!”
孙元黯然地低下头,不住地甩着酸软的手。
宁乡军周围,依旧是无边不无际的溃兵挤来,然后被长矛手和火枪兵毫不留情地杀死。
但溃兵还是无休无止地扑来,天长地久,没有停止的迹象。
费洪一身都被汗水泡透了:“孙将军,咱们虽然保持住了阵形,可被裹在垓心,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也不是办法呀。就算等到溃兵过完,后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