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汤问行问,王允成也恼火地叫了一声:“昨夜我军得了斥候的报告,说是正北方发现一支建奴大军,总数约千人……我这不也是炸营了吗?老半天,在将部队收束停当,一行朝西而来。你们又是怎么炸营的,可见着建奴的面。”
“啊,有数千建奴……”别人还好,京营的士兵同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面容显得更是苍白。
原来,王允成部和京营的主力大军撞在一起之后,因为人实在太多,竟走不动了。见王允成和汤问行说话,大家都围过来旁听。
汤问行摇头:“我的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睡到大半夜的,就听到远方几十里外好大的喊杀声,于是……于是有人喊了一声‘敌袭’……反正,军队莫名其妙地闹起来。”
“如此说来你们是没见到建奴了,纯粹是自己吓自己。”王允成松了一口气,他是沙场老将军,只一想立即想明白其中的缘由,笑道:“想来你们听到那一阵喊杀声乃是我们天雄军发出来的,却不想反将你们给吓着了。”
说完,他立即叫道:“汤将军,立即让你的军队调头回去,东、北两面都是建奴。实话同你讲,那一千多建奴的目标就是兄弟的老营,那边可去不得。”
汤问行连连点头:“是是是,既然如此,东面确实是不能去的。”
说完,忙对手下下令:“回去,都回去。”
一声令下,汤问行手下的士兵都同时转身。一听说东、北两面都有建奴,而且兵力有上千之巨,众人都是心中畏惧,惟恐落于人后。
可京营并不只有汤问行这一营部队,且疏于训练,军纪极差。这一转身,连同川军一道同源源不绝逃来的京营士兵撞在一起。人潮越发稠密,竟再也走不动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走走走,快!”远处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喝骂和轰隆的马蹄声。
放眼放去,却是有大约二十骑手冲过来,手中的鞭子如雨点一样落到下面的步兵头上:“他娘的,堵在这里做什么,再不走,建奴就要过来了!”
看这二十来骑兵的衣甲甚是鲜明,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京营大人物的家丁。
吃了这么多鞭子,下面的士兵抵受不住,大叫一声,有开始动起来。裹胁着所有人马,瞬间朝东面涌去。
“去不得,去不得!”王允成惊得冷汗都出来了:“那边有建奴,那边有建奴?”
开玩笑,建奴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他手下的川军建制完整,遇到一千建奴主力,也只有逃命的份儿,更何况现在已经乱成一团,可谓兵找不到将,将找不着兵。真碰到敌人,也只有俯首待毙的份儿。
可是,眼前的混乱情形,即便是卢象升来此,也是回天乏术。此刻,王允成只能带着几十个家丁护着高迎祥的囚车,身不由己地朝东北方向亦步亦趋挪去。
部队丢光了不要紧,死完了也不要紧,只要高迎祥还在自己手中,这趟北京之行就算是功德圆满。
现在,王允成开始琢磨,等下若真的碰到建奴,是不是将高迎祥从囚车里抓出来,困在战马上,带着亲卫杀出一条血路。有良马和精锐家丁在手,杀出重围当不在话下,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昏头昏脑的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今天的太阳实在太大,京营和天雄军王允成部裹在一起,快两万人了。热得实在难受,从马上开过去,黑压压的人头上方的空气因为灼热开始微微扭曲变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汗臭味,所有的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息。
到处都是因为忍受不了暑热脱掉衣裳,扔掉兵器的士兵,很快触目之际都是白花花的luǒ_tǐ。
一个家丁也忍不住要去扯身上的铠甲,在这么热的天里,身上套着一具铁甲,人就好象是被装在一口烤箱里面。
王允成大怒,一鞭子抽过去,骂道:“找死,脱什么铠甲,建奴就在前面。这么多人,想不被鞑子看到都难。等下咱们可还得靠身上的铠甲保命呢!”
说着话,他又开了囚车里的高迎祥一眼,高迎祥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里面,嘴角的冷笑更浓。
这个表情让王允成很是不快,正要呵斥,身下有人突然悲叫一声:“滁州大战,南京军崩溃、天雄军崩溃;如今,京营崩溃,天雄军继续崩溃。逃逃逃,我大明朝不住地逃,这究竟要逃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低头看去,王允成差一点笑起来。却见,先前那个胖子汤镇抚竟然还跟在自己身边。依旧赤裸着上身,使劲地牵着他那匹战马,护着他的宝贝大红公鸡。因为实在他热,身上的汗水如同溪流一样,在上面从出一条条黑色的痕迹。
这个汤镇抚,在这样的乱军之中,居然就用来保命的战马让给那只扁毛畜生,真真是不可理喻。
最好笑的是,这家伙吼出这一句之后,竟然双目垂泪。
一想到如今朝廷大军的不堪,王允成突然有些难受,也不笑了:“汤镇抚,形势实在太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碰到建奴,以咱们现在的情形,怕是敌不过的。还是快快上马,否则,等下战事一起,只怕汤将军就要被践踏至死了。”
汤问行还是含着眼泪摇头:“只知道逃,只知道逃,即便是天雄军也是如此。”
听他将话题扯到天雄军身上,王允成心中有怒气涌起,沉着脸:“汤将军,我天雄军又如何?说话客气点!”
汤问行的泪水终于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