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小心地将刚才他们所讨论的理由禀告了一便,说:“杨相,这孙元实在太年轻了,若是封建,有些过了。且,武官封爵,自李成梁后再无他人。这个先例一开,恐边军将门不服,恩相将来也难统御九边将士们。”
“笑话,功以赏爵,能够在战场上杀敌报国,朝廷自然要赏,如此对边军也是个激励,对将门也是个触动。”杨嗣昌冷笑一声,可心中却是一动。是啊,如果某提议封孙元的爵位,别的将门心中不服,以后可不好再调动他们了。这些丘八,打仗不成,可眼睛却都是红的,见不得别人好。
杨嗣昌语气一缓:“若不封建,恐朝中又生风波。”
幕僚笑道:“恩相刚才说得是,功以赏爵,职以任能,孙元之功确实不得不封。不过,也不用封个爵位啊,加衔就好。而且,如孙元战阵之才,天子肯定不会再让他呆在宣府参将的职位上,说不定要大用了。”
“对啊,加衔就可以了。”杨嗣昌点点头:“孙元已简在帝心,是该大用了。你们议一议,如何加衔。”
幕僚们有讨论了半天,才禀告道:“杨相,我等觉得,可加授正二品金吾将军。”
“这个好。”杨嗣昌非常满意。正二品的金吾将军名义是是京城禁军的统领,负责宫廷警戒,说穿了就是禁中卫戍司令,乃是真正的高官了。只不过,在大明朝也就是个荣誉称号。
刘宇亮封伯,孙元授金吾将军荫一子世袭锦衣百户,朝廷的封赏不可谓不厚。
就连杨嗣昌也有些嫉妒这二人了,像他这样的文官,即便是贵为宰辅,若是不能亲临战场,要想封建,却是千难万难,最多是死后被朝廷追授一个荣誉头衔罢了。
刘宇亮自不会说什么,至于孙元,估计皇帝在召他入宫诏对之后还有恩旨,说不定会被提拔成总兵甚至总兵官的。
没办法,他们能打胜仗这就是硬实力,别人也拿其没有任何办法,这是他们该得的。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对孙元的欣赏,杨嗣昌心中暗想:建奴入寇,不过是疥癣之疾,东夷入寇不过是抢劫些钱粮。这次在山东吃这么大亏,会消停好几年的,不必在意。倒是国内的贼军,又复起的趋势。
实际上,抛开民族意识不说,杨嗣昌确实是这个时代眼光最深远之人。他已经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时期的建奴还没有产生于大明朝争夺天下的心思。倒是国内的战争经过这么多年,国库已经空虚,大明朝已是大厦将倾,贼军若是再起,朝廷已无力抵抗,说不定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安外,必先攘内。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满清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夺大明朝的江山。只不过崇祯十七年多尔衮进北京城之后,满清贵族贪婪北京的繁华,不肯在回辽东。而这个时候的中国北方严重依赖江南的财赋,不拿下江南,北方根本撑不下去。这才有后来清军两路南下灭明的后事。
杨嗣昌又想:“要不将孙元放在山西或者陕西,洪亨久这次带秦军主力勤王,将来就任蓟辽总督,他是绝对不会将手下的精锐放回去的。孙传庭在陕西独木难支,调宁乡军过去正其时也。孙元在滁州可是打出威名来的,用他来镇压叛贼正合适。不如,让他去延绥镇做总兵官?”
这个时候,杨嗣昌已经抛弃了门户之见,甚至忘记了自己和卢象升的仇怨。宰相肚中能撑船,只要对自己的十面张网有利,孙元这人也是可以用的。
正琢磨着,一个幕僚低声提醒:“恩相,孙元得到朝廷封赏之后,声望已经响亮,收殓卢建斗一事,朝廷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了?”
这句话让杨嗣昌身子一颤,神色凛然起来。
所谓收敛,表面上的意思就是将死者的骸骨装进棺材里下葬。
可如果死者是督抚一级的高官,又是在战场上殉国,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首先,对于他的成仁,国家得有个确实的说法。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具体过程如何,都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按照朝廷的礼制,还得追封。如何追封,追封什么官职,也得伤定。
追封追授这事好办,卢象升生前做过一任兵部侍郎,又领过兵部尚书头衔,大不了到时候追授他兵部尚书罢了。
可问题的关键是卢象升殉国的说法。
卢象升在战场上获得了什么功勋,他又是怎么死的,都要有一个定论。
这一定论,问题就复杂了,说不定有人要将他杨嗣昌与建奴议和,阻止卢象升夜袭建奴大营,扣住天雄军粮饷不发,并数次分兵,来个酒旧事重提。
说不定到时候,就会演变成朝臣,东林党人对他杨嗣昌的口诛笔伐了。
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那些嫉我恨我的朝臣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想到这里,杨嗣昌脸色变了。
正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卢象升在贾庄阵亡之后,为了不让自己处于被动,他索性给卢建斗按了一个遇敌退却不战的罪名。可惜,卢建斗的勇猛敢战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这话也没有人相信。见这一手没能成功,杨嗣昌又放出话来,说他怀疑卢象升是否真的战死,并派人查验。
不过,卢象升的尸体可是兵部主事杨延麟亲自从战场上背回保定的,而且,顺德知府于颖又上了一道折子,据实报告了朝廷。
这事,杨嗣昌才没能瞒下去。
不过,收敛卢象升的事情,杨嗣昌却一直拖着,直拖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