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襄刚才一喊出这句话,纯粹是下意识所为。毕竟,三镇联军讨伐孙元乃是他一手促成。如今高杰却要投靠福藩,不但自己报仇雪恨,救出董小宛的计划将付之东流,就连东林党在江北的布局也将要彻底失败。
如此一来,在江北五镇的联手之下,潞藩登基一事也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且,东林也将受到严重打击,在未来的朝堂上再没有发言权。
自己将事情弄得一团糟,还有何面目过江去见史部堂,去见高公和牧老他们。
我冒襄也将成天士林笑柄,成为夸夸其谈,大言欺事的无耻之辈。真若如此,那比死了还悲惨啊。
可刚喊出这一句话,冒襄又害怕了。
等到卫兵提住他的领口,在死亡的威胁下,冒襄以哀求的目光看着邢夫人:“夫人,夫人,不可啊,此事并非再不可为,还请三思。”
邢夫人对自己一向有好感,也尊敬读书人,如今也只有她能救自己一命。
可邢夫人却将脸一板,满面都是厌恶,冷哼道:“高郎之所以落到如今这种局面,全都是因为听了你的胡言乱语,少说废话,砍了!”
刚才可是她提议丈夫投靠福王,她这人有个特点,非常冷静,从来不感情用事,一切全凭利益出发。今日宁乡军确实是将她打寒了胆子,也知道若是再于扬州镇为敌,说不好秦军以后再别想在江淮立足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到头顶,冒襄此刻脑子里却分外的灵活,心中一动,电光石火中就明白了邢夫人究竟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说项。
当即突然仰首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竟然是不可遏制,直震得院子里回音袅袅。
他头上全是高杰的尿液,一滴滴落进嘴里,看起来壮若疯狂。
邢夫人面上更是厌恶:“拖下去。”
高杰却是一怔,挥手制止卫兵,伸出右脚踩在冒襄的后颈处,眼睛里满是恶意的光芒:“你笑什么,若不说出个所以来,某一脚踩断你的脖子。听说这人若是颈项骨折,一时却死不了,但身子却不受控制。某要将你扔在荒野上,让乌鸦一点一点将你的肉啄干净,让野狗啃光你的骨头,让你死无全尸。”
巨大的力量从背后袭来,冒襄还在大笑:“高杰啊高杰,枉你也是一世英雄,怎么吃一场败仗就丧气成这样,就想着要屈膝投降,真真让我失望啊!你现在投降福藩已经迟了,今日上午,孙元的军师傅山不是骂你三姓家奴将你比拟成吕温侯吗?卢九德什么人,福王的大伴,一旦福王登基,他就是司礼监掌印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卢九德此人心胸狭窄,你辱他极甚,那阉贼会放过你吗?”
“到时候,只怕卢九德许你的好处一样也无,将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整治秦军。一个内相,位高权重,要寻将军的短处,实在太容易了。就算将军有所防备,朝廷明你北伐,去同李自成打,去同建奴打,只需几年下来,秦军就被打光了。没有了军队,那时候才真是人为刀俎,而将军是鱼肉了。”
高杰大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上面的力量更大,直压得冒襄颈骨咯吱做响,再也承受不住,直接趴在地上。
邢夫人的声音冰冷地传来:“高郎,别听他卖弄口舌,快杀了这酸丁。”
冒襄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大丈夫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如果能厕身他人屋檐下,受那憋屈之气。作为一个英雄,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
这一声喊出,冒襄感觉在透不过气来,眼见着就要死去。
突然,上面的脚松了,一股清新空气涌如肺中。
冒襄回过气来,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喊道:“高将军,事情不到最后时候,又何必轻言放弃?”
高杰的声音传来,语调中带着犹豫:“某的兵马已经被打散,手头不过几千部属,再不能战,如之奈何?”
邢夫人叫起来:“高郎,这酸丁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为了求生满口胡柴,快杀了他!”
冒襄:“高将军,我确实有法子,你只需听我一言没,三日之内,我包你立即就有十万精锐,一大片肥沃领土。 ”
高杰咯咯笑起来:“看不出你还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你倒是给某变十万人马出来呀!”
“冶山那边不是有五千精锐骑兵吗?”
“啊!”高杰和邢夫人同时低呼声一声。
“将军,你究竟想不想要那支部队,想不想要寿州?”冒襄:“小生对付不了孙元、马士英也认了,毕竟,孙贼和马瑶草乃是一代人杰,输在他们手上,冒襄无话可说。可要收拾花马刘,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弹指间就能取他人头。只要杀了刘良佐,群龙无首,他的部下和土地不都是将军你的了?”
“呼”眼前一亮,却原来是高杰已经一把将冒襄从地上提了起来。
不得不说,冒襄刚才话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刘良佐的部队高杰是知道的,战斗力也只比秦军稍逊一筹,而且人多马壮,寿州那地方也广袤富饶。如果能够全盘接收他的部属和领地,自己瞬间就能恢复实力。
“说说,若是让我满意,或许会饶你一命。”高杰一脸狰狞。
“高杰!”邢夫人大叫。
高杰猛地回头看了妻子一眼:“让人说话。”
邢夫人看了看丈夫面上的表情,叹息一声,闭上了嘴巴。毕竟,他才是一军之主,当着这么多人,